Tauher[GB](10)
“行仔这次进步很大,舒老师多费心了。”
这种话舒泉教书的那几年听多了,所幸现在也能熟悉又客套地应对。
“没有没有,恺行自己也肯用功。”
两人又这样往来几句,任恺靖才说出了此次见面的真正目的。
“行仔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多少在数学上都有可以进步的地方,他们几个的家长想让我牵个头,来问问舒老师的意思。”
这麽简单吗?
舒泉这几年受到的磨砺太多,根本不相信会有好事找上自己。
万事等一句但是,已经成了他再也改不掉的习惯。
“但是家长之间总有顾虑,想问问您,许姝婷的事。”
好像性格强势或自信的人,探寻答案时总喜欢紧盯住对方的眼睛呢。
贺易暄如此,任恺靖也是这样。
舒泉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就低下头,脑袋嗡的一声听不进话,拼命掐住自己才能克服本能性的颤抖。
“您不妨直说。”
任恺靖说话也算直接,舒泉不欲与他再兜圈子,想干脆些解决。
“行仔朋友裏也有女生,家长难免在意这个,您也应该理解···虽然您的资料裏没提到这件事,但这事影响太大,我还是想当面问问您。”
任恺行给他的名片上怎麽写来着?
好像他哥哥是律师。
“您跟许姝婷同学的死,没有关系吧?”
房间裏沉默了许久,舒泉甚至因为觉得太过荒谬而笑出声。
“没有。”
当老师的后遗症还是留下了一些的,比如他留下了咽炎,太久不喝水或不说话了声音就嘶哑的厉害。
“我与许姝婷同学之间,没有任何超出师生关系的事情。”
“我对她的离开表示遗憾,但我确信,与我没有关系。”
任恺靖听完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在试探舒泉的态度。
“但她的遗书上写了与您的事,您也在吊唁时给许姝婷的家人一笔极高的慰问金···我没有逼问您的意思,不过想让您给个确信的话,我好跟人家家长交代。”
“我不知道!”
舒泉的声音陡然升高,又兀地落下去。
“我不知道为什麽,警方也找不到证据,我给钱是因为心裏过不去,不管是不是因为我,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麽没了,我总要想着她的家裏人···您或者那位家长真的心有顾虑,我也可以推荐我昔日的同事给您。”
任恺靖没再问了。
他独自嘬了一口茶,语气裏总算染上温度。
“我知道了,舒老师。”
“这边大概还会有五个同学,下次他们和行仔一起去,费用由我转给您,高中最后一年了劳您多费心。”
☆
就···这样吗?
舒泉不是没经受过关于许姝婷的质问,今天确实是第一次对话后难得轻松。
他突然就想到了贺易暄。
贺易暄给了他一定的勇气。
他若心有杂念,应该是现在对贺易暄那样,面对就慌张、见不到就思念,而他扪心自问,这种感情对许姝婷绝对没有。
贺易暄对他那麽好,他却连这场会面都未曾告知她。
他真是活得那麽拧巴。
舒泉已经在脑裏为自己编排回家以后的负荆请罪了,愈演愈烈的自我责备被贺易暄的消息大刀阔斧式阻却。
[舒老师聊完了吗?我在北门这边等您]
贺易暄怎麽知道的?
她怎麽知道自己在这儿的?
舒泉心裏涌出许多疑问,双腿却被甜蜜砸昏过去,不听使唤地加速往北门的方向走。
应该是哪次聊天,没忍住说漏了嘴吧。
舒泉在昏黑的小道尽头看到了贺易暄。
贺易暄穿了马丁靴,铆钉在路灯下微微闪动,像是指引他回家的星星。
记忆裏,贺易暄那次来后门找他,就是这样跑过来的。
舒泉急吼吼地往贺易暄的位置小步跑,刚快靠近她的时候又被电话铃声拦住。
“舒老师!我还能叫您舒老师吧?我哥没难为您吧?”
任恺行的声音一下划破原本寂静的夜,也遮盖住了舒泉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没、没有为难我,下周我们正常见面就好了。”
“吓死我了。”
任恺行听上去真的吓得不轻。
“我都说了那个女生跳楼肯定不会跟您有关系,我哥非不相信我!”
任恺行嘴裏嘟嘟囔囔地抱不平,舒泉的心却变得愈发微妙。
“恺行,你···也知道吗?”
“也不算特别知道,但了解一点儿。不过既然人家跳楼跟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您自个儿千万别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孽啊!”
舒泉原来以为,人们会一代又一代的记住他耻辱的罪孽。
人传人、话递话,不知道他最后会变成什麽样子。
听任恺行这麽说,好像,新一代的学生和家长都愿意相信自己呢。
他有点哽咽,连忙找了个由头挂掉电话,再擡头看贺易暄时也带上了些委屈。
“易暄、易暄怎麽来了?”
贺易暄伸长胳膊环住了他的右肩,她掌心热热的,把自己心裏也烘得异常暖。
“当然要来接您啊,我这麽好的舒老师,可别被人家拐走了。”
末了,似是不经意又似刻意,一句话轻飘飘地被贺易暄带进路边烧烤摊的烟火气裏,转个圈又绕回了他的耳朵。
“而且我也相信您。一直相信您。”
☆
舒泉总算在接连两天的补课生涯中找回了一些当年教书育人的成就感。
他觉得六个学生人数实在过多,便分成了两个班以更好地针对性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