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春日(119)
已经过去了一周。
江倚青腹部的刀口拆了线,伤已经逐渐好了起来,蒋老师给她用的最好的缝合技术和祛疤药,两名护工负责她的起居,同时兼顾着她的意思,没让任何无关的人知道她的伤势。
面上和脖间的瘀伤已经极淡,那段可怖的记忆却没有褪色,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七天过去了,江倚青跟温璃还没见过面。
倒是明澈来过一次。
医生给她的伤口换完纱布,收着一托盘染血的白纱往外走,明澈站在门边,瞧了一眼,微微侧身让行,一言不发的伫立实在惹人注目,江倚青抬眼看她时,她迈开步子走过来,坐到床边。
上次见她还是在许铭的宠物医院,江倚青有些印象,如今已经是一个有点知名度的明星了,她和温璃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我听护工说,温璃转出重症了。”说这话时江倚青语气很慢,注意力放在对方的眼睛上。
明澈若有所思的瞧着她,阳光打在她的女人脸上,产生一种透明感。
“嗯,到特护病房了,在这一层最东边的那个角落,人恢复的挺好,能吃能喝的,就是蒋老师派人看着,不好走动。”
无声无息的解释了某件事。
江倚青微微一笑,又点点头:“没事了就好。”
“她不能用手机,让我给你带句话。”明澈说。
劫难后久未相见的讯息,江倚青捏着自己的指尖,镇定了好一会,这才扭头看她:“什么话?”
“她说——”明澈故意停顿了语气,打量着女人眼底的失神和忧虑,待到那份神色浮在脸上,几欲从嘴边脱口而出时,她这才赶紧说:“她让你别担心。”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相隔时间和横亘于忧虑之上的妥帖安慰,江倚青却有些招架不住,一时怔住了。
明澈打量着她的表情。
手扶在微凉的栏杆上,微微倾身,复杂的看着她:“姐姐,你对她到底什么意思,这挡刀的勇气,我可想不出别的理由解释。”
明晃晃地试探。
明澈比谁都了解温璃的心思,不想她的感情落空。
经过这生死的一遭,江倚青也坦然了,不再遮掩躲避,点点头:“我喜欢她。”
“成,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剧组催着我回去,总不能把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明澈坐到一旁的空床上,脸上绽出一个了然的笑。
一来一回的关心了几句,护工进来,两人不再说话。
静默的房间,和煦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江倚青转头看向窗外,屋内暖风太热,护工离开之前留了个小缝透气。
明澈看她的发丝被微风拂扫到后背,皮肤纤白,眉眼深邃,整个人是一种安宁又温和的感觉。
三天后的傍晚,蒋老师离开江城北上开会。
江倚青在走廊跟母亲通电话。
说自己到外地出差,让她别担心。
回到病房,门半掩着。
走廊的暖灯从门缝中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抬头看去,影子的末端有道人影。
温璃拄着输液杆站在窗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开衫,里头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最上头的两粒扣子开着,露出胸口的白色绷带,尚未痊愈的脸色仍然苍白,却越发衬的眉眼沉静。
温璃不舒服的时候整个人会显得特别乖。
两两相望,心里都有千言万语。
江倚青走进屋,还未说话,一滴眼泪从温璃的右眼滑落,在木地板上砸出一声轻响。
“哭什么?”江倚青微皱着眉头走近,抬手,又放下,最终结还是用指腹轻轻抹去泪水。
手掌虚按在她的腹部,温璃的泪水越来越多,哽咽中,轻轻喊她:“江倚青。”
“嗯?”江倚青的眼神落在温璃胸前那寸绷带的边角,握住她的手,翻过来,眼神又落到输液针上,小孩的手背青紫一片。
她知道这一刀的凶险。
在车上抱着她那会,艳红的鲜血不住的往外涌,沁湿了她的衣服,体温也渐渐冰冷
从未有过那一刻的心慌与害怕。
紧接着,她听到温璃闷声问自己:“还疼不疼。”
劫难重生,饶是江倚青这般自控,也难以抑制的哽咽,摇摇头,“不疼了。”继续说:“刀口愈合得很好,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本是个好消息,温璃却凄凄哀哀的一张脸,低着头怎么都不肯抬起,无声的流泪,直到无力的扶着输液杆蹲在地上。
她知道江倚青几乎失去了生育能力。
“好了。”
未痊愈的心脏还不能承受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江倚青轻轻替她顺着后背,哀求似的说:“好了。”
“温璃,你不用自责,无论失去什么,我都没有过半点的后悔。”江倚青注视着女孩的眼睛,那里有她的影子,她的梦,她的岁月和朝暮。
一字一句郑重道:“因为我爱你。”
一直悬在空中的心终于稳稳妥妥的落在地上,带着点直接的归属感,温璃难以置信的止住了泪水,带着犹疑和不确定:“你……说真的?”
“嗯。”江倚青抚摸着她的发顶,目光也柔软,回应她的,是又一次郑重的话语:“我爱你。”
心中刹那间被星辉点亮,身上好像一下卸掉了所有力气。
江倚青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清晰:“小孩,别哭了,对你的心脏不好。”
两人不知何时开始了拥抱的姿势,温璃蹲在地上,江倚青便用更低的姿势,单脚屈膝,跪在地上轻轻环着她,下巴隔在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