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12)+番外
这法子是他小时候从一个江湖道士那里学来的,并非是他的独门秘笈,陛下寻到了其他能人异士也并非不可能。
想到皇帝私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癖好,他心下微沉。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弃走皇帝的捷径。
思及此,薛琅心中郁郁,踩着一地落花出了东宫殿门。
无独有偶,又过了三四日,皇帝新宠容嫔有孕,太医说极可能是个皇子,皇帝大喜,下令搭台听戏三日,宫中热闹不绝。
太子坐在皇后身侧,薛琅站着伺候左右。
皇后细细问着太子学业,太子都一一应了,后宫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姐姐妹妹喊得亲热,皇帝瞧着和睦,心中甚慰。
每个娘娘桌上都按位份摆着瓜果,如今马上入秋了,荔枝这类春夏水果便显的十分难得,打眼望去,除了皇上,只有皇后,容嫔,还有慧妃桌上有一盘,其余都没有,慧妃那一盘里的分量还比皇后少了一半。
哪怕是太子都也没份儿。
见皇后跟宫女聊得正欢,太子伸手抓了一把,然后背过去。
彼时薛琅还在看台上的戏子,余光瞥见动静便低下头去,只见太子正襟危坐,右手却攥着几个荔枝在他面前晃。
薛琅左右看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
粗糙冰凉的触感贴在手心,水珠顺着手指滴在地上。
又过了会儿,太子道,“兰玉啊,你去帮我把案牍上那块玉佩拿来。”
“是。”
薛琅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案牍上根本就没什么玉佩,他只是支开薛琅好让他去吃荔枝。
薛琅一边走一边剥,毕竟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吃起来涩涩的。
忽的远处有声音传来,薛琅看见亮丽的明黄色,连忙放下袖子,远远便跪了下去,等那些人走近才叩了头,“陛下万安。”
然而皇帝正跟他身边的人说话,并未看薛琅一眼。
“年纪大了,多坐一会儿都憋得慌,”皇帝叹了口气,“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一道细柔的男声回,“怎么会,陛下正当壮年,前几日那些使臣来见,哪个不是为陛下雄姿所震。”
接着便是皇帝爽朗的笑声。
“陛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做的梦,奴才回去以后越想越蹊跷,陛下可是天子,怎么会无端做梦,于是便差人一直往西去,果然找到了陛下说的那座奇异的神像山。”
皇上陡然来了兴趣,“哦?”
“那山上遍布迷雾,奴才们上去便分不清方向,困了两天两夜,直到碰上一头鹿,那鹿茸角硕大,张嘴竟口吐人言,直问我们从何处来,我们说东边来,仙鹿一听便说‘尔等身上有龙气,快随我来’,有这头仙鹿带着,我们才能出去。”
皇上哈哈大笑,“然后呢。”
“然后啊,一出迷雾,我们就看到一座道观,仙鹿进去后说‘张真人在此,你们不要惊扰到他’,说完便消失了,我们左右乱走,无意间推开了一扇门,里面一人端坐于莲花台上,鹤发童颜,惊为天人!”
小太监声情并茂地继续讲,“天人见了我们也不惊奇,只道‘原来是紫微星君的随侍,看来紫薇星君也有预感,大楚将有贵人诞生。你们在道观住一晚,明日下山去吧’,然后我们就被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道给推出了门,门也自己合上了。”
“贵人?难道是说容嫔腹中胎儿?”皇帝一拍手,“此人定是仙人,那梦就是上天给朕的预示。”
“奴才先恭喜陛下了。”
待他们从身前走后,薛琅慢慢抬起了头,脸上竟露出罕见的惊恐之色。
若说银针是巧合,那这神像山,张真人,还有那与自己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说辞又是怎么回事?
神像山跟张真人的故事是他当宦官时为了往上爬杜撰出来的,绝无可能被旁人知道。
薛琅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竟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去。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下,薛琅猛地回头。
哪怕他很快垂下眼,长睫掩住了所有情绪,但闻景晔还是看到他眼底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一闪而逝的骇然和惶恐。
到底是什么能让薛琅露出这副神情?
闻景晔顺着望过去,轻笑道,“曲嘉文?”
薛琅眸色一闪,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提到曲嘉文。
“没注意吗?”闻景晔扶着他的肩膀,自他身后指向前方的身影,“那不是吗。”
薛琅低声道,“曲嘉文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闻景晔逼近一步,似笑非笑,“已经死了?”
薛琅沉默不言。
“听说曲嘉文攀着容嫔走到了父皇跟前,”闻景晔静静打量薛琅的神色,“他用银针放血治好了父皇的头痛,又因为很会揣摩帝意,所以父皇对其很是信任,这样下去,怕是连王禄都要及不上了。”
王禄,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自王府就跟着皇上,有数十年了。
闻景晔袖着手,叹息道,“好奇怪啊,曲嘉文竟能如此精准的拿捏父皇的心思,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点他一样。”
顿了顿,他瞥向薛琅,暗自揣测,“你说,会不会是他口中那个张真人。”
薛琅深深看他一眼。
这不可能。
那个鹤发童颜的张真人根本不是什么仙人。
当初薛琅途径一个偏僻村落,一个男人被绑在架子上,下头全是堆起来的柴火,村民们拿着火把要烧死他。
只因他外形奇异,瞳孔极浅,肤色比正常人白,头发跟睫毛也都是雪白的,村子里的人认定他是妖怪,会给村子带来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