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188)+番外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薛琅放了两个铜板,拿了两个冒着热气的包子。
如今正值战乱,城中流民越发的多,这些多少都是亡命之徒,未免惹麻烦,薛琅带了斗笠。破庙前围了许多衣衫褴褛之人,他们个个面颊瘦的凹陷进去,双目呆滞地看着每个从他们面前路过的人,身前放着一个破碗,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
当薛琅从他们面前过时,忽然有人挡在他身前,露宿街头多日的恶臭扑面而来,薛琅嫌恶地皱了眉头。
他从怀里掏了几个铜板放进去,打算离开时,那人猛地拽住他手腕,手里的包子滚在地上,被一个乞丐急吼吼地抓过来吃了。
“公子多给一些吧,公子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薛琅诚实道,“我没有钱了。”
那人看到他手腕上的镯子,怒道,“连这么贵重的镯子都带得起,还说自己没钱!”
其他乞讨的人见状也围了上来,薛琅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身后的破庙中去。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他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为首之人却在伸手要碰薛琅时跪了下去。
一颗石块打在了他膝盖上。
他狼狈地从灰尘中爬起来,怒视了一圈,“谁!”
视线最终落在角落处躺着的人。
那人也穿着破烂,躺在枯草上,脚上的草鞋露着脚趾,头发太长,挡着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嘴里叼着的那根上下摇晃的草。
这人来了没多久,每次都在那躺着,并不同人交流,因此也没人太注意他。
“喂,你出去。”
多一人,说不得就要多分一份钱,他们自然不愿意。
角落的人将草根吐掉,动作闲散地坐起来。
“滚,吵我睡觉了。”
“你算什么东西。”
当即有人气势汹汹朝他走过去,可刚挨到那人的边,他便痛苦地嚎叫一声倒了下去。
那人的身手一看就是练过,其余几个乞丐不敢大意,又舍不得薛琅身上的钱财,于是聚众围过去,想要偷摸将薛琅的东西抢走。
有一颗石子打在了最前面那人的脚边,力道之大将地板都砸出了痕迹。
他们犹豫半晌,可想到明日的穷困和饥饿,他们还是不愿后退。
一炷香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哀嚎挣扎的人。
那人拍拍手,准备往外走,似乎并不在意被救之人的反应。
“等等。”
他忽然僵住了。
从薛琅的视线看过去,在话音落下的刹那,那人就像是中蛊了一样直直的站在原地,后背跟手臂都崩的死紧。
这令他有且奇怪,却也没多想。
薛琅走上前,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颗明珠来塞到他手里,“多谢你。”
薛琅收回手的瞬间,忽然被抓住了,他微微一怔。
那人很快松开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声调,接着便蜷了蜷手,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极其不自然的状态。
半晌后,他抓住自己的头发往后掀开,勉强扎住,又理了自己的衣领和袖摆——看样子似乎像是在捯饬自己。
“你,”他长吸一口气才稳定下来,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好半晌才说出句完整的话,“你叫什么。”
不等薛琅说话,他轻咳一声,“我叫谢承弼,就是,就是承命辅佐的那个承弼。”
看出他眼底莫名的紧张与期待,薛琅不自觉放缓了声音,“我叫薛琅。”
不知为何,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这个谢承弼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像要哭了一般。
从那以后,谢承弼就赖上他了。
非说现在世道乱的很,他一个人走危险,自顾自地留下来护着薛琅。
薛琅原本以为他图自己钱财,没料到这人真有几分本事,同他行走江湖时,能赚到不少银子。
薛琅忍不住问,“你既能养活自己,为何会沦落成乞丐?”
谢承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整好头发,换身衣裳,举手投足间皆是意气风发,绝非寻常乞丐,薛琅猜他大概是家道中落。
为让薛琅醒来,他们所有人都遭了天谴,这一百多年来,谢承弼每一世皆为乞丐,过着无家可归,穷困潦倒的日子,只为等薛琅出现。
同行多日,薛琅心中愈发奇怪,这人当真什么都不图。
可他怕日子长了,谢承弼会发现他与常人不同之处,于是每天变着法想丢掉他。谢承弼发觉之后,缠他缠的更紧,不敢让他离开自己视线半步,就连睡觉都要睡他房里。
哪怕上不了床,地板也可以,反正他也睡习惯了。
但薛琅要是下决心要走,谁也拦不住,谢承弼百密一疏,这天下着大雨,客栈都满人,他在街上一家家挨着问。
自己就算了,薛琅受不得凉。
终于问到家还有一间房的,他去付银子,薛琅牵着两匹马去栓,等他一扭头,那里空无一人,只余下两匹马。
薛琅不见了。
谢承弼顿时慌了神,他跑出去找,大雨顷刻将他浇了个透,街上没几个人,他四处打听也打听不到,别人看他都像是在看疯子。
谢承弼立在原地,望着空旷的巷口,脑子乱成浆糊。
没有薛琅的日子光是想想都无比难熬,他不知该做什么。
还要等吗,继续等一百多年。
那还不如让他死了。
他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去,仿佛真的没了生气,如同路边委顿在地的枯草。
“谢承弼。”
谢承弼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