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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君恩(2)+番外

作者:骑猪上高速 阅读记录

与其自己坟头长草,不如叫别人坟头去长。

长枪抬起,红缨枪尖折射出刺目的光,看得薛琅微微眯了眯眼。

鼻息间呼出一道微不可及的叹息——他唯一可悔之事,不过是压错了皇位上的那个人。

成王败寇。

喉咙一凉,后一热,薛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五官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长枪回撤,溅出一片血花,薛琅的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惊起一片尘土。

林中飞鸟啸叫,树林掩映着湛蓝天色,薛琅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逝,身下血泊无声蔓延。

谢承弼秉性纯良,即便要报仇,也愿意给仇人个痛快。

若换做是薛琅,必定用残忍手段将他全家都折磨致死。

残破的尸体被破布一裹,丢去了乱葬岗,后听说又被人翻出来千刀万剐,尸体被野狗分而食之。

一代权臣薛兰玉,生前呼风唤雨,死后竟连全尸都没留不,甚至他死后数十年,还有人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唾弃谩骂,再到后来,那些文世甚至以辱骂薛琅为传统,逢人便骂上两句,以示自清。

薛琅没想过自己还有重新睁眼的一天。

头痛欲裂,遍体生寒,身上盖着的不是锦被,而是一层薄薄的灰蓝色破布,他扶着头,一时间竟不知现在是何境何地。

难道谢承弼并未杀他?

可长枪割开皮肉的冰冷触感那样真实,当时不觉有异,现在想起,悚然发凉,甚至衍生出无可压抑的阵阵后怕。

他怕死,怕得很。

周遭破旧的陈设陌生又熟悉,沉重的脑子转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他霍然坐了起来。

这,这不是……

“薛六!”

透风木门被敲得响亮。

薛琅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

他原不是京城人,七岁逃荒时死了父母,一个人来到京城,每天与狗夺食,夜里找个背篓缩着,今夜闭上眼就不知明天是否还能睁开,后来实在活不下去,就去卖身,被梁家买下后给梁三少爷当奴才。

只是这梁少爷无法无天惯了,对薛琅非打即骂,他见着薛琅第一眼问了他的名字。

薛琅垂着头,嗫嚅说自己叫薛琅。

“郎?薛郎?”

“不,不是,王良琅。”

“琅?”梁少爷念了一遍这个字,接着将手里把玩的玉石砸在了薛琅头上,直把人砸得头破血流,“一个贱奴,也敢用琅字,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

当天薛琅就被堵上嘴,用鞭子打了一天,差点一命呜呼,再醒来后得知自己被赐名薛六。

后来他才知道,梁少爷叫梁璐,“璐”乃美玉之意,与“琅”相通。

薛琅手握权势后,梁家一夜消失,据说是惹上了什么仇人被屠了全家,那梁少爷尸首悬于大门前,全身皮肉无一块好地,足见死前遭了多大酷刑。

木门被撞开,风雪吹了进来,一个奴才大摇大摆走进来,见他醒了,怒斥道,“你这贱奴,醒了还装死,还不赶紧去少爷跟前儿侍奉着!”

薛琅当初失势极快,前后不过几日光景,这种被人颐指气使的样子简直许久未见,他捏住那人快要指到他脑门上的手指,狠狠一掰,那人便痛的嗷嗷叫唤。

“松开松开!”

薛琅将人推开,沉着眉目,“滚。”

那上位者的凌厉气势看的那小奴才禁不住后退一步,接着懊恼自己居然被个贱奴吓到,“你等着,看梁少爷回头怎么收拾你。”

说罢捧着自己弯折的手指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怎么会在梁家?梁家早被他灭了满门,连府邸都一把火烧了。

他心神一动,起身去了脸盆边上,里面那层薄薄的几乎要结冰的水杯冷风吹动着涟漪,在那荡漾之中,他看到自己的脸。

苍白,瘦削,但年幼了不少,他抬手摸了自己的脸颊,那距耳边半尺处原本有一道不重的疤痕,是被一个死士伤到的,可现在那里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出来。

薛琅猝然笑出了声。

他知道自己是个恶人,而且是个罄竹难书,万人唾骂的奸宦,那些咒他死后坠入地狱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到了最后,这重活一次的机会居然会在他的头上。

这真是,真是……

笑声越来越大,他扶着墙壁,笑得不能自已。

没过多久,之前那个奴才便气势汹汹带了两个家奴来,他指挥着家奴把薛琅拿下,而后威风至极地带着人往梁少爷的屋里去。

薛琅安静的走着,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因为自小便没填饱过肚子,如今少年身形瘦骨嶙峋,面黄肌瘦,此刻被人推搡着往前走,跟刚刚露出那般可怖眼神的人判若两人。

兴许是多想了。

那奴才哼笑。

到了主宅,梁璐坐在主位上,深青的锦缎长袍穿在身上,手中捧着杯茶,喝了一口眉头就拧了起来,呸呸两口吐掉,朝着下人发火,“你是想烫死我吗!”

下人扑倒在地,全身都在颤抖,“奴才不是有意的。”

梁璐抬脚踹了上去,下人被踹翻后又赶紧爬起来跪好。

梁璐还欲再踹,忽然有人撩起帘子进来,他一扭头,瞧见薛琅后眯了眯眼,收回了脚,半晌后眼珠转了转,笑了,“王五,给我把茶端来。”

下人从地上起来,犹犹豫豫地拿了桌上的茶递给梁璐,梁璐拿起茶盖刮了刮杯里的茶叶,“薛六,外头冷吗?”

薛琅没吱声。

梁璐抬手将茶水泼了过来,薛琅往后躲了一步,那原本要泼在脸上的茶水大半落在了衣襟上,少数落在脖颈上,隐秘处细嫩的皮肤顷刻间就被烫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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