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53)+番外
皇帝冷冷一笑,语气不善,“朕教出来个好儿子啊。”
秋日起,白云落,悬在天上的日光如同银月,发白发冷。
往日恢弘热闹的凤仪宫门口,如今门可罗雀,连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匆匆走过,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不知是皇帝还顾念着数十年夫妻情谊,还是废后一事事关重大,不可轻断,总之皇后仍旧是皇后,哪怕她已经没了身后靠山。
后宫中薛琅依旧来去自如,他停在凤仪宫门口,推开那沉重殿门时发出难听的,迟钝的吱呀声。
他踏进去,脚下尽是些落叶,刮来一阵秋风,脚边落叶吹了些许出殿门。院子里的君子兰已经死了,枯黄萎顿地垂在地上,盆土干裂。
薛琅直着身子,踏过庭院跟外廊,推开了那扇封闭的院门。
光照进这个不知多久没开过的殿门中,这殿内却冷清的像是要把这光吞噬掉一般。
皇后被关禁闭时,宫内的宫人便全都遣散了,唯一留在凤仪宫照料皇后的贴身婢女也已经被薛琅收买,此刻这件屋子里,除了床上躺着的人外,再无其他。
“臣薛琅,拜见皇后娘娘。”
床上穿来动静,片刻后,床帐掀起,皇后未着华衣,头上也没有一根银钗,她脸色很不好看,身上尽是病气,听说前两天染了场风寒,身子尚未好全。
“你来做什么?”
语气厌恶至极。
从见薛琅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人跟在闻景礼身边,迟早是个祸患。
殿门未合,薛琅站在照进来的日光中,身侧留下一道深影,淡笑,“太子临行前,托臣好好照看娘娘。”
柔美的面容浸着比牡丹花还艳丽的笑意,皇后瞧了只想把他那张脸抓烂。
她知道,薛琅就是靠着这些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得了她儿的宠信。
她是闻景礼的母亲,有些哪怕闻景礼都没意识到的事,她却能发现些端倪。
“本宫还用不着你来看,滚出去。”
薛琅毫不客气地走了两步,又用帕子擦掉上面的灰,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还伸手摸了茶壶,冷的,空的。
“娘娘这里可真是冷清。”
皇后气得脸都红了,“你放肆!”
接着趴在床边咳嗽起来。
薛琅收回手,坐的端正,“前两日给你瞧病的太医说了,皇后娘娘你的风寒并无大碍,吃几服药便好了,但你因王家一事郁结于心,这样下去,恐怕命不久矣啊。”
“本宫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奴才过问。”
“奴才?”
薛琅轻声念了一遍,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许,却无端叫人觉得更加冰冷了。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有人这么说他了,上一个这样说的人,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他慢声道,“王家的案子一直是我在审。”
皇后目光一顿。
“太子嘱咐我,让我在牢中把王家安顿好,后来他还想去牢中看王老先生,可死牢那样的地方,他怎么进得去,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薛琅低低笑着,“他一直都不知道,王老先生死前,遭到了什么样的酷刑。”
咚的一声。
皇后从床上跌了下来。
“王家阖府被送上断头台,是我压着去的,那一排排的人头,瞧着当真是惨烈。”
皇后倒在地上,双目赤红,指着薛琅恨急的开口,“你,畜生,畜生——!”
“太医说,郁郁而终,最少也要三五年,”他摇摇头,惋惜道,“我等不起。”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皇后身前,“陛下已经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皇后猛然僵住。
“他是太子,本该坐上那个位置,成为天下共主,只因为有个叛徒家族出身的母亲,他自小到大受到的训诫和努力,就都要付诸东流了。”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仿佛在牵着皇后去到一个属于她的地方。
皇后进宫多年,一心为闻景礼筹谋,只为他这个太子能坐的稳稳当当,于她而言,王家并不比闻景礼重要,闻景礼是她的命。
“你活着,太子职位易主,等皇帝一死,你的儿子就只能跟你一起给王家陪葬了。”
薛琅盯着她的眼睛,看到了明显的,不加掩饰的动摇,“王家已经没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还能成全了太子,何乐而不为呢。”
皇后已经全然愣住了。
“我知道太子对那个位置并不在意,可我跟随太子多年,是最想让太子登基的人,皇后娘娘,哪怕你不喜欢我,也该知道,我对太子,总是忠心的。”
“近几日陛下打压太子,有意扶持五皇子,前两日还寻了个借口将太子赶出京去,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等他回来,怕是该定的东西都已定下,再无力回天了。”
“没多长时间了,娘娘千万要仔细斟酌啊。”
薛琅站起身,拍拍刚刚落在地上沾了灰尘的衣摆,转身离开。
他走到门口,皇后沙哑到难听的声音喊住他,带着绝望的冷静,“我死了,淮安当真能成为皇帝。”
薛琅侧过脸,静静笑了,“你也可以选择不死,看看太子的下场,恐怕不会好过王将军。”
殿门关上,整个屋子再次回到死寂。
皇后在地上坐了许久才慢慢爬起来。
到了晚上,被薛琅买通的宫女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一进来就跪在皇后脚前,眼睛发红,“娘娘,宫里那些天杀的当真是会看眼色的狗东西,见咱们凤仪宫落魄,竟是连口像样的吃的都不给。”
食盒打开,清汤寡水难以下咽不说,还尽是些搜了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