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270)+番外
贺台不喜欢她,媛姐自然也知道,进来这些日子倒看明白了,不再奢求贺台喜欢,只求个安身要紧。可眼下碰了这钉子,又明白一样,和络娴无论如何也难融洽。
第88章 两茫然(十一)
这厢媛姐讨好络娴不成,心灰意冷,仍旧回房去。络娴见丫头端药进来,便丢下剔指甲的银簪子,接过手端进卧房内,见贺台捂着绢子歪在榻上拚命咳嗽,忙去替他抚背。
待贺台不咳嗽了,她直起腰身,微微别过去,“你方才听我和你那姨奶奶说的话,是不是在想,我这人也过于不近情理了?”
贺台笑起来,“我并没这么想。”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又知道?难不成还能剜出你的心来看么?”络娴噘着嘴嘟囔。
其实不论他怎么说都会有些不高兴,自从知道他和青竹的事后,总是这也疑心那也疑心,连他不常歇在媛姐屋里,也疑心他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心里惦记着也说不准。说是说因为媛姐是玉漏找来的人,所以才和她为难,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一半还是因为吃醋。不过做妻室的,头一件要紧是贤良,不敢露出来,面上功夫也要做一做。
因此说:“干脆你也常到往她屋里去歇好了,我不拦你。”还是那样别着身子,未尝没有赌气。
贺台拉着她的手使她面对面坐下来,“我对她全没那个意思,这你还不清楚么?”
何况媛姐是池镜那头送来的人,他也不放心,谁知他那兄弟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越是要死的人越是活得胆战心惊,他看一眼炕桌上的药,不等放凉就端起来一饮而尽,只有这股热流顺着喉头一路滚下去,顺道烫着心肺,才有种好歹还能活着的安慰。
“你慢点,一会又要咳起来了。”络娴接过碗去方,回头过来仍有些忧虑,“你常不去,人家都说我醋性大不许你去。”
“谁说的?”他握着她的手,摸到这手给药碗的余温烫着了,替她搓着。
“都这么说,当我不知道么?”她鼓囊着腮帮子,眼睛往下恨着。
贺台宽慰,“他们总是有话说。”
忽见老太太院里有个小丫头进来,说是老太太请络娴过去。少不得也是为媛姐的事情,这一向打发尽了家里的亲戚,她老人家总算得空来拈她的错了。络娴挂着脸过去,及至由前头厅上踅进那内院中,方本能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就算老太太那双眼轻易就能将她看穿,也必须要敷衍,这是对她敬重的表现。
老太太一样高坐在暖阁宝榻上,手里翻看着几片写得密密麻麻的单子,是商议下来给金铃拟定的嫁妆。她看得认真,听见络娴进来眼也不抬,“自从媛姐抬过去,我怎么听说贺儿不常到她屋里去?”
她没叫坐,络娴未敢坐,规规矩矩站定在跟前,两手叫扣在身前,“他这几日气喘得厉害了些,不大有精神。”
“怎么还不大精神?药常吃着么?”
“吃是吃着,不过新换的药方也没什么起色。”
“唉,他那身子——”老太太顿了须臾,“总等着他好,也不是事。”
“所以才刚来前我还在劝他呢,叫他常到那屋里去坐坐。”
“你劝他?”老太太搁下那几篇单子,半笑不笑地向她望来,“你不绊着他就阿弥陀佛了。”
极随意的口气,说完便是很长一段沉默,这沉默中自有一股压迫折磨着人。
一会之后,方搁下单子,端起茶来呷了一口,“你年轻,还想不到那样长远,我不能不替你想。贺儿赶紧有个子嗣,也有你的好处,你只晓得见天和他说说笑笑的,可曾虑到过他那身子到底撑得到几时?将来他有个好歹,你连个孩子也没有,又倚靠谁去?我活一日,你还能靠我一日,连我也死了呢?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简单,凡事光顾眼前,看不到以后。”
她在茶碗和茶碗盖子的缝隙里溜她一眼,又叹道:“你当我乐得做这些事情啊?男人家妻妾太多,传出去也不大好听,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益发要说咱们家的男人只知骄奢淫逸。你看兆儿,我就时常教训他不许他在外头鬼混,镜儿我也没说过要给他讨小的话。大老爷嚜是没办法,桂太太没有子嗣,你们还不是一样,都是没法子!我们年轻时也是这样过来的,心头嚜是不大好过,女人嚜,人之常情,可要以大局为重,否则人家也要说你不是。”
说得络娴不敢抬头,再不情愿还要谢她,“老太太的苦心我晓得的,等我这里回去,再好好劝劝他。”
老太太点了点头,一会又问:“媛姐怎么样?可给你添什么麻烦不曾?”
络娴忙道:“媛姐懂事得很,从不生什么是非。”
“那就是了,别看她是乡下来的,却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她给你们。人家本来可以外头聘做正头夫妻,为你们,我拉下这张老脸和她娘好说歹说,足足讲了两日人家才肯答应。你们夫妻不可辜负了人家,大家和和睦睦的,才是好。”
如此这般,络娴纵然再不情愿,回来也趁此刻吃午饭的时辰,劝贺台到东屋去和媛姐吃,“你总不去,老太太还当是我阻挠着,方才你没听见是如何教训我的。”
贺台不敢拂老太太的意思,落后果然一连几夜混在东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