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行动之初,她是这样认为的。
梅锋知晓梅瑞在圆树乡,是因为得到了消息,祝依也许无法直接联络梅锋,但完全可以将情报传达给某个同事,由同事来做这个中间人。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到这一步,一切进展顺利。
然而在传出情报之后,祝依就被易磊囚禁了起来。她的同事长期联系不到她,应该报警,或者请求永申律所的帮助,无论怎么看,解救她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照李江宝的说法,易磊也担惊受怕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没有人来救祝依,她没有父母,是个孤儿,帮助她长大的那些女人要留给她清白的前途,早在她成年时便主动远离她。
她的人生走到这里,才算是真正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易磊正是知道不会有人来了,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他是夺去祝依生命、尊严的凶手,那祝依相信的那些同事呢?他们是不是也是帮凶?
所以董京得死,朱小笛或许也已经遇害。如果不是霍烨维案发生,凶手还会继续杀戮。
陈争迎着冷风,眼前弥漫着白气。最初接触都应这群人时,那种奇怪的感觉终于在此时找到了解释。他们可能都知道祝依遭遇了什么,而他们都抛弃了祝依。他们被某个人聚集到“微末山庄”,不是为了跨年,而是为了清算。
话又说回来,主导这件事的是谁?他有能力将所有实习生组织起来,当年为什么没能救祝依?还有,他为什么不对易磊动手?
陈争想了很久,后一个问题基本有答案,因为警方一旦开始调查,易磊就会被抓,易磊会被法律审判。但其他人不会,他们甚至连牢都不会坐。
凶手是个思维极其缜密的人,甚至让董京主动订了民宿。
还有很多疑点,陈争揉了揉太阳穴,不能再熬下去了,天亮后审易磊又是一场硬仗。
考虑到戈子镇派出所太简陋,易磊等人被转移到了居南市。而根据李江宝交待的线索,警力赶往尖丫乡等村子,抓了一批参与侵犯祝依的人。
谢舞铭和许川继续留在戈子镇,参与调查,阿琼走到谢舞铭面前,张着嘴,欲言又止。谢舞铭夜里哭过,通宵未睡,精神却极度亢奋,“你想对我说什么?”
阿琼终于道:“姐姐,我不想给他们当奴隶,救救我。”
居南市局,陈争推开审讯室的门,易磊的眼睛顿时迸发出狠毒的光。
“李江宝,还有你那些‘客人’陆陆续续都交待了。”陈争说:“祝依是被你害死。”
闻言,易磊大笑起来,“她是自己得病死的!关我什么事?谁让她不检点?”
“那她为什么会得病?”陈争说:“你表弟比我更清楚。”
易磊脸上的线条抽搐,许久阴笑道:“那又怎样?他是我易家的婆娘,她就该给我做牛做马!她还敢陷害我,让我给她当垫脚石!她活该!”
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像圆树乡这样的地方,还有像易磊这样的人。他们不懂法,以为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是法,让女人伺候一家老小天经地义,阿琼的父母将阿琼卖给他也是天经地义。祝依利用了他,他理所应当报复祝依。祝依得病惨死?那是这个没有“女德”女人的报应!
易磊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审讯室,他比李江宝,比圆树乡的大多数人都更残忍。他读的书比他们多,读书人那一套尖酸刻薄心狠手辣被他学了个彻底。
陈争自知和他讲道理讲法律是对牛弹琴,索性更换话题,“是谁在帮祝依?”
易磊果然愣住了。
陈争说:“你既然早就知道祝依在利用你,那你肯定知道有人在外面接应她。这个人是谁?”
易磊皱着眉,没有回答。
“或者我再说得明白一些。”陈争问:“是那些实习律师中的谁?”
易磊说:“你不知道?”
陈争说:“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
半晌,易磊咬牙启齿,“她不肯说!”
陈争问:“她的手机不是在你手上?”
“但我看不到被她删掉的信息!”易磊一边说一边点头,“对,对,有人在外面接应她,就是那个人,把梅瑞的事捅出去了!要不是梅瑞顾及李江宝,我们村早就被她搞死了!”
陈争皱了皱眉,将董京等人的照片一一摆在桌上,“你再想想,当时祝依和谁关系最好?”
易磊看着照片,黢黑的手指点着董京,“这个。”
祝依和董京最要好?所以现在被杀掉的是董京?陈争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试图梳理其中的关系。不对,易磊或许只是随便指了一个,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当年的所有实习生都被卷了进来。
最初他们默契地不提到祝依,后来遮遮掩掩,不肯多说,那现在呢,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刚才外面很吵,你知道是谁来了吗?”陈争坐在司薇面前。
司薇憔悴了许多,反应不及最初见面时快,“谁?”
“圆树乡的人。”陈争说:“李江宝,易磊,还有十来个共同将祝依推向死亡的人。”
听到祝依的名字,司薇猛然清醒过来,直直盯着陈争,“他们,他们……”
“易磊已经承认强暴、囚禁祝依。”陈争说:“他还提到,祝依一开始向他示好时,他就看出,祝依和你们不过是想要利用他。”
司薇眼睛逐渐睁大,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嘴,露出惊讶和不愿意相信的神情。
陈争接着道:“他说他将计就计,故意‘接纳’了祝依这个送上门来的女人,还告诉祝依,他因为在山里受伤,是个‘废人’,以此来让祝依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