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梦中迷迷糊糊喊了声：“陛下。”

李照当头被淋了盆冰雪水一般，把满腔喜悦的火焰都给浇灭了。

回想她今晚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也是“陛下好狠的心，陛下又不要妾身了吗？”

所以她今夜是把他当成了李熹了是吗？她求欢的对象是李熹，而不是自己。

以为是两情相悦，原来是他一人在自作多情，他跟傻子似的，还在为今晚的欢聚而发自内心感到喜悦和满足。

李照面色极其难看，目光晦暗，失望之余还有气恼。

他早该有觉悟的，这个女子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个笑脸，中秋那日他在花船上亲吻她，她过后还嫌弃地擦了擦嘴。

试想今夜若非被催情物弄坏了神思，认错了人，否则她怎麽会愿意？

李照心裏如剑刺刀剜一般，百般不是滋味。

他此刻甚至想让江芷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认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但她已熟睡过去了。

胡闹了一整夜，他也该是疲惫的，可他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头回有人睡他旁边他不习惯，而是他在忐忑。

他不敢去想象，等她清醒时发现是同她欢好的人不是李熹，而是自己，她会做什麽反应。

李照把玩着江芷若鬓角的一缕头发，看着她被亲肿的嘴唇，无比卑鄙地想：既已上了他的床，生死就该都是他的人。

“萧雁雁，别喜欢皇帝了，你喜欢我好不好？我会待你好的。”

他不说孤了，他说我。

江芷若甜甜酣睡着，听不见李照卑微求爱的话。

江芷若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转过来，她睁开眼就看到了李照，他支着身子，躺在一侧，目光沉沉在看她。

江芷若如深林受惊的小鹿，卷起被子，远远缩进了床角裏。

昨日的记忆一幕幕回笼了，江芷若脸皮薄，规规矩矩活了两世，今见自己做出了丑事，心下羞愧欲死。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人彷佛生了病一般，虚虚冒冷汗。

李照见她的眼神清明透亮，已不是昨晚水雾朦胧的模样，而脸上的表情却在认出自己的瞬间，转变惊恐。

这大受刺激的模样扎李照的心，他先入为主会错了意，当她倾慕李熹，不愿意跟自己。

李照铁青着脸，恶劣说道：“昨晚自己宽衣解带缠上来的，这会这副表情又装给谁看，不乐意伺候孤，孤送你回皇帝那何如？”

李照是心裏醋极了，所以才口不择言说出种气话的。

可这样的话，落江芷若耳朵裏，又是别的理解了。

前世她和李照没能做成真夫妻，这一世却意外有了肌肤之亲，虽没做到最后一步，自己的身体也已被他淫戏过了，而他竟然还说要送自己回皇帝李熹那。

她江芷若在他李照眼裏就这般下贱，两世都被他弃如敝屣。

江芷若心如死灰，脸色惨白，满带着委屈和恨意看向李照。

又是这个眼神。

李照不由慌了，披了衣服，径自下床。

“来人。”

李照喊人了，他喊人要做什麽？

两人间的误会又生出许多猜忌。

这是个烈性女子，怎能容自己再受侮辱，江芷若竟然一头朝墙上撞了过去。

李照听着“砰”的一声，猛回过头来看时，见血染白墙，姑娘的身子软软倒下。

第 28 章

厅上摆的饭菜都热过几回了，陈留王还在书房裏雕刻东西。

篆刻是他的一项爱好，平日裏他高兴时也刻，不高兴时也刻，但曹承恩知道，他们殿下现在的情绪是坏透了的。

李照心爱之物多数都带去陈留国了，但长安王府书房的桌案上还摆着几块青田寿山的名贵石料。

只是他手裏正在雕刻的，却是一根小叶紫檀，看雏形，他似乎是打算把它制作成一支木簪。

曹承恩劝道：“殿下，先用些饭吧，殿下不爱惜玉体，太皇太后知道了，岂不忧心。”

李照面无表情问道：“她怎麽样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曹承恩回複：“刚刚医婆过来给换过药了，姑娘性子刚烈，昨日一头狠狠撞上墙，伤口见骨，虽然及时缝合包扎了，但愈合后免不了是要留疤的。”

曹承恩回话的时候，李照手中的刻刀已不知不觉停顿了下来，又问：“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曹承恩腹议：那位姑奶奶的脾气就和殿下你一样倔，油盐不进，婢女们轮番都劝不动她。她不吃饭，殿下你也不吃饭，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这种话曹承恩也只敢在肚子裏吐槽，面上则卑微彙报：

“姑娘不吃也不喝。

今早把裁缝女工们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衣服送过去，姑娘倒是下床来瞧了，挑一件穿了就要走人，婢女们死死抱住，给拦下来了。

后来人犯晕眩，就和衣躺回床上去了，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人犯晕眩？”李照面上不由浮现几分焦急颜色。

曹承恩忙道：“太医和医婆来检查过了，没大毛病，应该不是撞伤导致的，姑娘自昨日起就一口东西都没入口，还是虚的。

太医让熬了独参汤，姑娘不肯喝，婢女拿手巾沾参汤给她润唇上。

外敷的药是一天一换，今天医婆来给重新上药，万幸姑娘倒是不拒绝换药。”

李照心裏一抽一抽的不好受，固然早料知她的脾气是不大好的，却也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刚烈狠绝。

论男女之间的关系，自来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

陈留王一生初尝情爱滋味，不想遇见的是这样的姑娘，外表娇软，内裏却是一副铁打的心肠，竟叫他吃了个大败仗，弄得丢盔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