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她坐起来。“你好好看看，哪里是做梦？我们呀，现在是三人同牢，一起当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啦！”

她看看周围的环境，扶扶额头。

“身上的伤还疼吗？可恨的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能帮你上些药。”我无奈地看着空空四壁。

她摇摇头。“伤口还好。这是哪儿？为何你们也会在这儿？”

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讲了一遍，她立刻白了一张俏脸。

“这么说，都是因为我，你们才被她抓了？虞轻纱，这个阴险的女人！深深，小园，我——对不住你们！”

我叹了口气。“紫苑，就算没有你，她也会想办法把我们捉来的。若你真觉得对不住我们，就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吧。你是伽罗人，对吗？”

紫苑有些惊讶。“深深，竟然被你知道了。”她垂下眼。“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之前不说，就是怕连累你们，谁知道——”

“我是伽罗人氏，家父封氏，曾经是伽罗皇宫的侍卫长。”

我和小园对视一眼。看来那绸布上的信息是真的。

“我之所以嫁给二皇子，正是为了接近虞贵妃，为我封家报仇雪恨。”

在紫苑的叙述下，一段埋藏十余年的伽罗密辛就此揭开。

九勾断魂

十七年前，紫苑的父亲封迟山，年轻有为，武艺出众，以二十七岁之龄登上伽罗宫廷侍卫长之位。他与夫人感情甚笃，共育有两女一子。最小的紫苑当时尚在襁褓之中。

一切都很美好，却终结在一个炎热的夏夜。

那个夜晚，本应在宫里值夜的封迟山慌慌张张地回了家，让奶娘赶紧带着刚出世不久的小紫苑逃离伽罗，越远越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奶娘也不甚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封大人总是沉稳镇静的脸庞上生平第一次出现了恐慌和愧疚。他对夫人说，因为他发现了三皇子和五公主的秘密，这下子全家必死无疑。

逃已经来不及，因为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葬送了全家人的性命。英姿飒爽的男子和夫人抱头痛哭。唯一的希望，就是将家中最小的孩子送出伽罗。

奶娘带着紫苑连夜出逃。在这一路上东躲西藏，第二日便听说封府被人灭门，夫人少爷小姐，乃至满门的侍卫丫鬟，总共两百八十口人，无一人幸免。忠心的奶娘得知这一消息后，带着紫苑隐姓埋名逃到了沧国逾风城，这才安顿下来。

为了带大紫苑，她可谓受尽辛酸。尽管日子窘迫，出身书香门第的奶娘也没有忘记好好教导小紫苑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只是也许是因为心中的仇恨太甚，从紫苑满六岁那年起，奶娘便将她的身世告诉了她，并要她答应，只要有机会，一定要为全家人报仇雪恨。

直到三年前，奶娘因病过世。直到临终，她也没忘记拉了紫苑的手，要让她答应一定要想办法报仇，方才安心离去。

后来，紫苑孤苦一个人，便沦落到了出云，后来进了城主府。

“这就是我嫁给二皇子的原因。封家只剩我一人，若我不去报仇，那九泉之下的爹娘兄姊如何能瞑目！”紫苑越说越激动，眼睛有些发红。

“紫苑，你说你爹是因为发现了三皇子和五公主的秘密才导致全家遭此横祸，那五公主便是虞贵妃？”

“不错。那五公主，便是现在的虞贵妃，虞轻纱。而三皇子，则是现在的伽罗天子虞轻翼。本以为只要抓住机会接近虞轻纱，便一定能杀了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狡猾，我不仅没能杀得了她，还被她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现在还利用我来抓你们！”她的脸上满是懊悔。

仇恨，又是仇恨。为了报仇，紫苑伤害了自己真心所爱的人，同时也伤害了真心爱着她的人。她的幸福之路早已被她自己生生斩断。

如果那个奶娘可以放下仇恨，不要再让紫苑涉入这个循环无止境的仇局，一切也就不一样了吧。

“紫苑，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爹娘为何要保护你，让你一人逃出来？”

“自然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为他们报仇雪恨。”她恨恨地说。

我心中慨叹无比。如此通透的人儿，为何却被仇恨蒙蔽了心，看不到真相？

“你觉得你的爹娘，会指望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为他们报仇么？”我说出这句话时，紫苑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们之所以选择保住你的性命，不过是因为你是最小的孩儿。他们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代替他们在这个世界快快乐乐地活下去而已。若你爹娘泉下有知，知道他们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血脉还是逃不过被杀害的命运，他们又该如何捶胸顿足？”

“不，不是这样……”紫苑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我所说的话。“若是这样，我的付出，我的失去又算什么？不是这样……不是！”

“紫苑！”我注视着她的眼。“冷静些。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我们要做的，便是团结一心，三人一起活着出去！”

小园也坚定地点点头。“没错，紫苑。我们一定能出去。”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右侧通道门口有虞贵妃的心腹把手，武功高强。我们怕是斗不过。左侧通道听说通往悬崖，是条绝路。”

我想了想。“听虞贵妃他们一伙的语气，他们应该还有个什么计划，需要用到我们。我的袖子里有把匕首，到时候见机行事。这次能不能逃出去，就看我们的配合是否默契了。”

我们三人不知疲倦地筹划了好久，把各种情形都想了一遍。直到右侧通道处再次传来脚步声。我们互相对视一眼，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