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茶,她不泡则已,一泡,便非得用自己亲手采集的露水,亲手采摘的茶叶,就连茶杯也须得自己亲手洗过,总之每一道工序力求完美。
苏合泡的茶,堪称一绝。即使是心中只有珍宝的天禄子,也忍不住时不时管她讨一杯喝喝。她用的茶叶并算不上最好的,手续工艺虽然细致也无甚特别,但泡出来的茶就是特别的香醇,仿佛这茶叶和水已经融合成了一道。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她为数不多的天赋之一。
回了美人香之后,苏合便整日琢磨着如何经营店铺,这等需要时间的消遣,自然是无心再做。
既然一时心慌意乱之下脱口而出了——苏合看了看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等待着的无惑公子,心中暗叹,只好践诺。
春分那日的露水烧成将沸,先烫杯,再将白玉盏冲至七分满,拈入上好的碧螺春。茶叶从水面渐渐落入水中心,伸展飞舞,立刻一阵馥郁的香气布满内室。
滤过前两泡,只将第三泡送上。
“表哥,尝尝看罢。”
苏合将杯盏递到君无惑手里。
君无惑愣了愣,似乎有种怀念的神色。
“小苏儿的手艺果然还是那么好。”
他垂下眸,吹了吹杯盏中的茶水,却只是望着面前的茶水不语。
苏合有些疑惑。“怎么表哥以前有喝过我泡的茶?”她怎么不记得?
君无惑微微一笑。“是听天禄子说的。”
苏合心中异样,却没有再问下去。
君无惑张开唇,轻抿一口。红梅般的唇润湿之后愈发鲜亮。
“很好喝。”他的脸色很温柔,温柔得像——
苏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明明表哥他喜欢的是男子,怎么刚刚居然会觉得他似乎有些含情脉脉?
难道正如妖道所说,自己果然是红鸾星动,开始思春了?
苏合的内心很纠结。
也许该找个男人了。然细数自己身边的男人,表哥他疑似断袖,白略是狐狸,小杜身份危险,还有一个孙叔年事已高。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正在此时,和罗跌跌撞撞入得门来。
“小-小姐,外面来了个白头发的男人!”
白头发?苏合立刻站起身来。莫非是妖道师父来了?
和罗一转眼,看到一旁的君无惑,立刻收敛了手脚,面带浅红。“无惑公子,那位公子似乎是找你的。”
君无惑略一沉吟。“知道了。”说罢便起身迎了出去。
和罗松了口气。“小姐,那男人看上去好可怕。”
“可怕?”苏合皱皱眉,看来不是那妖道。那妖道顶多让人觉得可笑而已,绝对谈不上可怕。“待我出去看看。”
她走出内室,才见白略抱着手臂,闲闲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似乎丝毫也不见意外。而店里的顾客们这一会儿竟然都跑了个精光。
“怎么会这样?”苏合冲他发火。“你在偷懒么?”
白略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动作。“别怪我,娘子,都是他搞的。”他的手指一伸,指向门口。
苏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明白了过来。
与君无惑正说着什么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冷峻。五官是极好看的,却透出一股刚厉肃杀之气,令人不由得从心里产生出惧怕感。
他的发长至膝,泛出银白色,在太阳光的照射之下闪耀得让人无法直视。
又是个怪胎啊……莫非也是飞天盗贼界的?不过看他这模样,似乎更像是在杀手界混的。苏合掂量了一会儿,终于冲了过去。
“这位公子,你要找表哥我不反对,可别站在我这美人香门口啊!”她皱了眉,冒着被光线刺伤的危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那男子眼睛微眯,肃杀之气排山倒海而来。
苏合却是越挫越勇的典型。她的星眸一瞪,“怎么,就许你做,还不许别人说么?”
“小苏儿。”君无惑好笑地拉过她的肩膀。“这是太白。”
男子不悦地抿唇。“惑,你怎么将我的名字告诉了她?”
都叫“惑”了?!苏合竖起耳朵,莫非又是一段奸情?!
君无惑勾勾唇。“这有何妨?小苏儿说得对,你还是快走吧,这一身杀气的,站在这儿还有谁敢来?”
太白的表情越发地冷。“那你呢?”
“我随后就会回去。”
太白点点头,眼光忽然转向内室,结成了冰。
“怎么他也在这儿?难道也是为了——”
君无惑连忙出声。“太白!”
“这只狐狸,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若不是他,小辰也不会——”
“太白!”君无惑的语气冷了冷。“你快走罢。”
太白收了嘴,淡淡地瞥了苏合一眼。
“别忘了你的初衷。”
说罢,他便回身而去,渐渐走远,没了踪迹。
苏合心内纳罕,他们的话中似乎掩藏了某个与白略相关的秘密。
难道表哥他之前便见过白略不成?还有那个小辰还是小陈的,究竟是什么人?
至于那太白最后所说的初衷——
事情很复杂。
君无惑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也不解释,只把她拉到一旁。
“小苏儿,我得走了。”
“又要走?”苏合居然有些不舍,只不过有了表哥这等人物在洛阳,她留芳公子的美名怕是要被取而代之了。(她心中仍然执着地认为表哥也属于飞天盗贼界的资深人士)
君无惑见她面露不舍,颇有些欣悦和黯然。
“小苏儿,我很快会再回来。”他从袖中取出一把雪色冰刃。“这把沉水匕,送给你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