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厅两旁另摆了两排桌椅,六个位子都坐了人,其中一个裹着狐裘,还勿自瑟瑟发抖,另一个正坐在对面的男子不由嗤笑道:
“白烈你在烈火城呆久了,居然连这么一点冷都受不了了。”
将狐裘又往身上紧了紧的白烈颤声道:
“凌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凌霄公子一身青色厚衣,衣领袖口缀着白绒,要多暖和有多暖和,自然是说着风凉话道:“什么地方,不过是一座凡间的昆仑山。”
白烈怒睁着眼反驳道:“昆仑山岂是寻常的山!这里就算是四上仙来了,也使不出半点法术,若不是能借助些仙兽仙器,我们跟凡人又有什么不同?”
凌霄见白烈火气上来了,怕扰了大局,只得一半揶揄一半赞同道:
“你这丧气话说得倒是实诚,不过,阿骨既请出他这破牛破车,怎么拉了十来天了都还没到魔君的镇碑?再这么熬下去,恐怕来不及在月圆之夜……”
“来不及在月圆之夜把你的未婚妻连带着她的三位好姐妹一起祭了?”
白烈此话一出,凌霄脸色一白,而白烈似乎很满意自己终于在这场没来由的唇舌之战中占了上风,嘴角嘲讽地冷笑,瞥了一眼大厅一角。
那一角铺了软毯,毯子上东倒西歪绑了四位蒙住眼睛的女子,正是四位婉字辈龙女。
这时,坐在厅中弄炭火的女子将火钳一丢,咣一声,激起火星四迸。厅中两旁这六位原本安坐的男子忙起身立着,屏住呼吸。
那位女子则缓缓坐上了软榻,对原在榻上闭目养神的祈连道:
“哥,你说,你挑的这七位前来搭救父亲的城主,除了外头拉车的阿骨有些用外,剩下的这几个除了会耍嘴皮子,怎么就看着这么没用呢?”
祈连微启星目,随意扫视了那六位城主,最后目光落在了凌霄身上,淡淡笑道:
“阿凉,你看这凌霄不是还挺有用的么?若没有他,怎么能让婉瑜公主心甘情愿演了一出苦肉计,再把另外三位龙女都一齐骗来呢?”
阿凉看了眼凌霄,又看了眼祈连,不屑道:
“哥,你莫要藏着掖着了,你跟这个凌霄是一路货色,难道婉蒲公主不是你亲自骗来的?”
祈连闻言一笑,起身道:
“我们妖族向来是不问手段,只问结果,阿凉你在天宫呆久了心软了?还是因为,”祈连步向大厅花窗,轻轻略一推,满满的风携着轻若鸿毛的雪絮卷了进来,一抬眼正能瞧见天上那一轮月,圆得不能再圆了。祈连仰头静静看着,轻声道:“太子?”
阿凉冷笑道:
“他?我决不会喜欢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祈连也不阖上窗,只道:“哥要早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就不把你往东宫送了。”
“为什么?”
“你既不能喜欢上他,如何又能让他喜欢上你?他那样的人,自然是喜欢别人交付完完全全的真心。”
阿凉闻言一怔,只是转眼又快嘴反驳道:
“哥你倒是了解他,反正我该做的一样也不差,毕竟若没有我搅上一搅,他多半是要辞了太子之位逍遥去了,那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祈连微笑,称赞道:
“阿凉你用计倒妙,最后天君还是派了永夜去了北海主持婚事,而不是那个不知就里的二皇子。”
“哥,为何只有太子才晓得父亲的镇碑所在?”
祈连沉思半晌,道:
“当初,长歌领天兵与我们大战,虽说面上永夜只是当着他的安稳太子,一点也没掺和进来,但是仅凭长歌一人,如何能轻易就将父君镇压,尤其是在这禁制仙力的昆仑山。”
“哥你是说,长歌在明,永夜在暗,是以父君才……”
“八九不离十了,不过前些日子他既去了北海,我们又做得那样明目张胆,他铁定察觉了,那阿凉你说,他会不会在父亲的镇碑前等我们呢?”
阿凉拈起花几净瓶里摆的一只孔雀羽,轻轻吹了吹上头的细羽,微微一笑道:
“哥你深谋远虑,阿凉放心的很,只是那前去追踪的雀儿怎么还不回来?”
祈连望着外头渐停的风雪,苍茫险峻的山峰愈发寂静,莹白的雪色,昏黄的月色,交错成朦胧的气息,如梦似幻,而在此梦此幻中,忽传来一声急厉的哀鸣,不知过了多久,站在窗前的祈连忽往旁边一闪身,一团五彩斑斓的物什正冲撞了进来,狠狠跌在地上,众人细细一瞧,原来是一只长羽彩雀,还是一只中箭的长羽彩雀。
白烈不由插嘴道:“这雀儿中了箭,那咱们还怎么刺探魔君镇碑所在之处?”
凌霄不屑道:“你也不想想,这雀儿是中了谁的箭,若是那位,不正说明我们离镇碑愈来愈近了么?”
“你是说这箭是永夜太子放的?”
白烈忙去察探那箭羽,只是那箭羽竟渐渐化了,等白烈伸手握住,竟融成了雪水,白烈吃惊地看着祈连,道:“统领,这箭是冰做的?”
祈连望着那只垂死之际还知归巢的彩雀,道:“他既然有弓箭抵御,我们也不该太失礼,诸位城主可都带兵器来了?”
诸位城主齐声应是,祈连方高声对外头道:
“阿骨,将牛车往东南再驶上两百里,仔细瞧着路上,镇碑所在,差不离了。”
坐在牛车车辕上弹着骨琴的阿骨磔磔长笑,琴声愈发急烈,老青牛眼睛通红了,四蹄如飞,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狂奔着。
第54章 成魔
冰雪崖上,永夜挽着长弓,紧绷的弦恍然一声重响,激荡在深谷间,一支晶莹剔透的冰箭急速飞向对面雪峰,轰然一声,厚重的积雪崩落,覆向万丈之下的惟一一条结冰河道,河道上,正是祈连一行的青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