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的眼神变得戒备起来:“你为什么吓我?”
男生在听到声音后转头。
他湿濡的头发凌乱的扫在眉眼之间,像坚硬的一根根黑刺。他有一双线条凌厉的眼睛,眼珠黑得发亮,却是冷光,那种锋利的、尝过鲜血味道的刀光。但是刀是被人打磨过的,他的锋利却不经雕琢,更像是一双属于野兽的眼睛,闪烁着被捕猎后又逃生的警惕的眸光。
夏薰缩了一下,更害怕了。
男生盯着她不动,好像是在观察她,沉默许久之后,他忽然站了起来,转身,沿着水岸走远了。
一句解释也没有。
“你……”夏薰在后头叫了他一声,最终还是哑声。
她看着他手腕上的红绸带,上面依稀能看到黑色的墨痕,看来是写完愿望还没来得及挂到树上。
他的个子很高,人很瘦,却很有型,把简简单单的一身黑也撑的很好看。
直觉告诉夏薰,他不属于这里。
因为他是今天唯一没有戴花的人。
难道是来参加撷花节的游客吗?
她在原地目送他好久,直到他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才回神,抖了抖满身的泥沙。
然后她去石头上拿帆布包,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临走之前,她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帽子和口罩。
想了两秒,她把他的东西捡了起来,拍了拍土,装进包里。
第3章 开学
夏薰回到家的时候奶奶还没有回来。
奶奶今天去县里干活去了,给人家当保姆,挺赚钱的,一天能挣一百五。
像撷花节这么重要的节日,每一个合欢镇人都会重视到迷信的程度,奶奶也不例外,但似乎还是一百五十元的工资更重要,因为这笔钱关系到夏薰的学费。
想到这,夏薰失了失神。
……不过奶奶不在家也好,省得看见她这满身狼狈。
她赶快去浴室冲了个澡,浑身都是沙子和泥,她洗了好久才把自己洗干净。
随后又把衣服洗了出来,拿到院子里晾的时候,有人敲门。
“诶,小薰啊,你奶奶在家吗?”魏爷爷的脑袋从木门后面探出来,一朵凌霄花垂在他的头顶。
夏薰走过去,叫了声“爷爷好”,又说:“我奶奶出去干活了。”
魏爷爷“哦”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失望。
夏薰问:“您找我奶奶什么事?”
“就是想跟你奶奶学习一下香菇肉羹汤,这不我外孙来了,我想给他露一手。”
魏爷爷始终笑呵呵的:“既然你奶奶不在家,我还是回去琢磨我那酸汤鱼吧。”
夏薰微顿——魏爷爷的外孙?
她对这个人有印象,那年魏爷爷七十大寿,奶奶说隔壁来了两个小朋友,领她去见,然后她就见到两个小胖墩——
男孩叫阿昱,理平头,穿着奥特曼的衣服,笑起来脸颊的肉都往下颤,哪哪都透着憨。
他妹妹四五岁的样子,也肥嘟嘟的,笑起来露出小牙床,眼睛弯成了月亮,恰好名字就叫月牙儿。
她到魏爷爷家的时候,阿昱和月牙儿正在吃一种叫麦当劳的东西,桌子上还摆满了很漂亮的糖果,她为了尝一尝那些糖,那几天总是往魏爷爷家蹿。
他们一起玩过家家,阿昱当爸爸,她当妈妈,月牙儿当孩子;一起比赛谁把西瓜籽吐到脸上的个数多;还一起捉蝉,扑蜻蜓,翻螃蟹……
那是妈妈离家出走后,她唯一能真心笑出来的日子。
谁知有一天,她要出门,奶奶忽然拦在门口用力给她摆手。
奶奶是聋哑人,不会说话,手就是她的声音和语言。
她还以为是追债的人又来了,赵利源……也就是她的继父,因为赌博欠了很多钱,那些追债的总是隔三差五来堵门,为此奶奶没少担惊受怕。
阿昱兄妹来给魏爷爷过寿前几天,赵利源收拾行李,说要出去躲赌债。后来追债的又来堵门,发现他撇下这一老一小跑路了,连那些地痞流氓都觉得夏薰祖孙可怜,就再也没上过门,所以奶奶才会放心让她出去玩。
这才没几天,她的快乐又被打破了。
后来,隔壁常常传来哭声,还有时不时的警笛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奶奶才告诉她,月牙儿丢了,找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找到人影。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阿昱和月牙儿。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好吗。
……
没找到香菇肉羹汤配方的魏爷爷很快离开了,临走前他喊夏薰有空去隔壁玩,夏薰笑着说好,等魏爷爷走后,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的合欢树荫下写作业。
明明3号才结业放假,11号就又要上课了,满打满算才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要写的作业沉到要按斤称,根本写不完。
高三生不愧是高三牲。
想到开学,夏薰的笔尖顿住了,脑子里出现了殷乌茜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怔了好久,不知不觉纸上已氤出一片黑墨。
她的担惊受怕并非杞人忧天,11号一早,她被一群人堵在学校后门废弃的车棚里。
殷乌茜坐在一张弃用的课桌上,长发高高的被束成马尾,垂下来的两条长腿交替晃着,其中一条校服裤腿被卷到了小腿中央,露出脚踝上一块玫瑰纹身。
曲小宁叼着烟站在她的左边,右边是揪着衣领来回扇风的赵澜,剩下几个熟面孔或蹲在地上,或靠墙站在一旁。
夏薰站在她们对面,腰板挺得很直,但肩头在隐隐颤抖。
“夏薰,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找你吗?”沉默许久,殷乌茜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