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芷宁从吊床上跳下来,问:“都什么船啊,小黄鸭的有吗?”
夏薰说:“有木船,也有小黄鸭的船,还有不用自己划的。”
黄芷宁笑:“我就要自己划。”
夏薰问:“我们几点去。”
黄芷宁想了想说:“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吧,我们可以在船上吹蛋糕,看日落。”
夏薰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流光的生日。
1999年9月9日,很好记的日期。
夏薰问黄芷宁:“你给他准备礼物了吗?”
黄芷宁努努嘴:“我来这是干嘛的,当然准备了。”
说着,黄芷宁去野餐垫上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掏了个绿色的盒子给周流光。
周流光瞟了一眼:“GUCCI啊。”
“打开看看。”黄芷宁一脸“你一定会喜欢”的表情。
周流光打开包装盒,一只腕表露了出来。
绿孔雀石的表盘,蜜蜂形状的金色刻度表,精钢表链上有黄金缀饰。
夏薰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黄芷宁却淡淡说:“银的一万七,金的五万七,我对你好吧,买了五万多的。”
周流光显然对物质并无追求,很快把盒子盖上,说:“谢谢。”
黄芷宁翻了个白眼:“你好淡定哦。”
周流光笑笑,没有接话,又问夏薰:“你送的什么?”
夏薰嗫嚅了一阵,才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不敢看周流光的眼睛。
周流光深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黄芷宁看看她又看看他,实在不想夹在两个人中间,干脆默默走开了。
很快就到五点半了。
黄芷宁给周流光订了个蛋糕,恰好这时候送到。
九月份这里的太阳一般在六点多落山,他们在公园门口拿了蛋糕,就去码头坐船。
今天是周末,来玩的人不少,但好在划船是需要收费的项目,没多少人参与。
他们选了个白鸭子小船,周流光划船,黄芷宁把风筝系在船头,那是只粉色蝴蝶风筝,被她“放养式”的放飞。
实际上根本飞不起来,只是挂在船头而已……
夏薰是最无聊的人,什么都不用做,老老实实端着蛋糕,坐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黄芷宁突然提议:“我们唱歌吧。”
夏薰问:“唱什么。”
黄芷宁一听,就知道夏薰是个会唱的,不由托腮一笑:“你唱吧,你没给他礼物,唱几首歌也算礼物呀。”
这句话让夏薰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黄芷宁掏出泡泡来吹,吹出来的泡泡色彩没那么绚丽,却很大,有种饱满又轻盈的美。
被江风,泡泡与暮色包围,夏薰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很快,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唱: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
夏薰唱《橄榄树》,三毛作词的一首老歌,黄芷宁眼前一亮,她没想到夏薰会选择这首歌。
唱完了《橄榄树》,她又唱《滚滚红尘》。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太阳下山之前的暮色最辉煌,光照之处,无不被染上一层金色的糖霜。
远处是一眼望不尽的江水,江面上飘荡着三三两两的船只,岸边满是垂柳,飞鸟不时掠过,风吹得风筝在船头一荡一荡。江水潺潺,船桨划水的“哗哗”声就像是伴奏一样。
这歌词唱的黄芷宁眼眶直发酸。
眼前的姑娘一片安宁,可是沉默了一路的周流光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说祸不及子女,但也要惠不及子女,夏薰有那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父亲,注定了与周流光绝无可能。
她觉得很难过,喉咙里像落了把灰。
这样的时刻,她想起了曹辰。
当初,她和周流光还有曹辰是学校里有名的铁三角,后来她和曹辰越走越近,有了更特别的感情,难免要和周流光保持距离,周流光落单了一些日子,大家淡了很多,直到那天,曹辰和周流光决裂……
后来每一件事都往离谱而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周流光遍体鳞伤,曹辰一跃而下,她自我封闭。
曹辰走后,周流光转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地方来,她现在也要出国了。
他们都离开了那个他们长大的地方,把自我放逐。
…… ……
夏薰唱完歌,大家都沉默很久。
最终还是黄芷宁先打破平静,她说:“周流光,我想曹辰了。”
这是出事之后,她第一次在周流光面前提曹辰的名字。
周流光没有想象中反应大,他说:“都别想了。”
黄芷宁的眼泪从她那双妩媚的眼睛里断了线的流下。
不是“别想了”,是“都别想了”,说明他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曹辰,但他不承认,因为他永远不会原谅曹辰。
夏薰看到黄芷宁落泪,又见周流光情绪不太好,再傻也知道他们现在很低落。
同时她恍然明白过来,黄芷宁带不走周流光。
她焦虑,因为她觉得她留不住周流光。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周流光终究会留下而不是离开。
因为是他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