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树的花期已过,高高的树枝上没有粉雾般的花朵,却挂满了人们祈愿的红绸,风一吹,满树的红色都开始摇曳。
所有人的渴求,欲望,期待,祝福,也同时在风中摇摆。
人们不像迎花神时那般盛装打扮,也不需要像迎花神时那样聚集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互相赠花,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夏薰悄悄看了一眼周流光。
他安安静静的仰望着合欢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碰了碰他的肩膀,他看过来,她伸手把花塞进他怀里。
他什么话也没说,也没迟疑,自然而然抱紧了。
从广场离开,两个人到月半湾转了转。
对于这个地方,他们都记忆深刻。
夏薰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面,她居然狼狈的掉进了水里,现在想起来都还是黑历史。
周流光却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掉进水里,他其实会把她推进去……不过,还好,他没有推她,反而把她救了起来。
“我□□操,冤家路窄啊,我看见谁了。”不远处,有人朝他们吹了个口哨。
听声音就知道是季天涯。
周流光边走过去,边懒懒骂:“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这段时间经了些事儿,季天涯和周流光越走越近了。
听到这话,季天涯竟然没生气,反而笑得更深:“滚,你伤好了吗?”
周流光反问:“你伤好了吗。”
季天涯翻了个白眼:“你他妈看不起谁呢?我那点伤还算是伤?”
他们俩一来一回,夏薰在旁边就像个透明人。
同为透明人的阿布,却不像夏薰那么安静,插话说:“周爷,你不知道,我哥刚才还夸你呢,说什么,想想你打架的那股劲儿,真牛逼。”
“阿布你小子敢卖我?”季天涯抬脚,踹了阿布一屁股。
周流光恰好走近,睨着季天涯:“怎么,服我了?”
“你信阿布的屁话。”
“现在才服我,是不是悟的有点晚。”
“……”季天涯没想到周流光也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
“谁老大?”阿布悄咪咪又插一句。
季天涯撸了撸袖子:“你想挨揍?”
周流光偏偏又接一句:“叫声老大听听。”
“你小子……”季天涯刚往阿布那走了两步,闻言又转过身,要来锁周流光的喉。
周流光笑退了一步:“别碰我花。”
季天涯的动作顿时收住了,低头看了眼那捧月季,又瞥了眼夏薰,突然眼疾手快把花从周流光怀里抢走,扭头就跑。
在场的其他人都反应了几秒才回神。
周流光撒腿就去追。
夏薰想跟上去,阿布拉住了她:“女主角,别影响我看戏。”
“……”夏薰真是有话说不出。
眼见季天涯往那边的石滩跑去了,他穿了件薄荷绿的卫衣,周流光穿得是天蓝的,两道清新的影子,映了江水蓝天的景,赏心悦目。
季天涯跑到石滩旁停下,坐到石头上,大口喘气。
周流光来到他旁边,俯身把他怀里的那束花抱了起来,才懒懒坐下。
季天涯斜眼看了周流光一眼,笑:“你们这是阿哥阿妹定上情了?”
周流光随手拿了颗石头,往江水里一扔,打了四个水漂:“一束花而已,你想太多了。”
季天涯咬了根草棒在嘴里:“一束花?”他笑,“你不知道撷花节送花的意义吗?”
“什么……”周流光悠悠瞥了一眼季天涯,又打了一个水漂,惊起了两只即将落下的水鸟。
季天涯坐直了,一本正经说:“撷花节送花,不是乱送的,要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心中没有那个人,可以把花送给山川草木,你没发现来得路上,常有人把花放在江边、古树边吗?”
周流光手上的动作动了动,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淡淡一笑,很快敛住了,又说:“送给最重要的人,又不是送给爱的人。”
“随你怎么说喽,反正你俩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明白。”季天涯学他那样,把一颗石头丢进江里,石头咕咚入水,溅起一个大水花。
周流光转头望着他,很久没说话。
察觉到这道目光,季天涯嘴角抽了抽,忙说:“我可没别的意思,那天你挡在夏薰面前的时候我就放弃了,我们谈恋爱顶多走心,你他妈直接玩命,你牛逼,我退出。”
周流光闻声,扭头去找夏薰。
夏薰远远站在刚才的地方,风把她的头发和裙角吹得飞扬。
他淡淡扯了扯嘴角,然后掏出两根烟,把其中一根递给了季天涯。
季天涯接过来,给他、也给自己点上火。
细长的芦苇丛在江岸边颤动,大风刮过,它们如同原野上丰茂的荒草伏倒了一片。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只抽烟,不说话。
夏薰和阿布就远远看着他们,并不打扰。
觉得到时候了,周流光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说:“你这个人还没烂到根上,以后别犯浑了,往正道上走。”
季天涯仰着脸看向周流光,烟雾在眼帘前缭绕,他眯了眯眼,笑问:“什么?”
“我知道你听清楚了。”周流光说。
季天涯的表情一分分收起来,目光变得很沉。
周流光转头走了。
季天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用这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面目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