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光原本拿起筷子正准备夹饺子,闻言手一顿。
他该怎么告诉她,刚才周修瑞说,周修福貌似又接到什么线索,去广州了。
大过年的。
阖家团圆的日子,却注定各自飘零。
周流光想到奔波的父亲,就会想到死去的母亲和丢失的妹妹,而想到她们,又难免想到天杀的人贩子,想到赵利源,心里一根刺,扎的人生疼。
他夹起一只饺子,大口吞了下去。
茴香肉的,汁水浓而不腻,令人幸福的香。
他吃完一个才说:“有些事我会完整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他不想在高考的节骨眼上影响夏薰,“等高考后吧。”
夏薰没有异议,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信任他,甚至比起信自己,她更信他。
“你妈妈回来了?”周流光从她一进门就想问,现在才想起来。
夏薰一笑,早就想告诉他了:“我没想到我妈会回来,现在都还像做梦似的。”
周流光笑:“看出你很开心了。”又问,“你妈走了多久?”
“六年。”夏薰敛起笑。
“这么久,你不怕她不回来?”周流光轻嗤。
夏薰忙说:“不会的,她答应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周流光顿时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夏薰缓缓说:“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我继父对我很不好?等高考结束,我也把我们家的事情都告诉你吧,现在我不想说,我现在太幸福了,不想回忆那些伤心的事情。”
周流光说:“好。”又说,“你回家吧,这么久没见你妈了,和她多待会儿。”
夏薰用力点了下头:“那我晚上再来找你。”
周流光问:“晚上一起看春晚?”
“好。”夏薰笑笑。
……
当晚夏薰拎了一袋自己家炒的五香花生来找周流光。
本打算要和他一起守岁,看春晚。
可是周流光不在。
魏爷爷说,他接了一通电话就离开了,走得很急,甚至没有留下半句话。
夏薰给周流光打电话。
没有打通。
发消息。
他没回。
不是每件事发生之前都会有预告。
真正的大事总是急转直下,命运总爱在人最幸福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
这是比烟花化为灰烬还要残酷的事情,因为谁都知道烟花会在绽开的下一秒消失于空中,却没人预告,一段青春会死在最热烈的时候。
没和周流光一起守岁,夏薰这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总感觉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家里拜年,她早起,煮了一锅汤圆,又给周流光发了几条消息,均无回复。
夏薰去向魏爷爷打听,魏爷爷只说周流光已经打电话给他报过平安,让她不要担心。
可她的心却更忐忑了。
周流光失联到大年初二。
初二一大早,夏荧又来了。
她这两天没有在家留宿,而是去县上的酒店住,说是一来觉得久别重逢总要给夏薰和奶奶适应的时间,二来家里没有无线网,对她来说办公很不方便。
夏荧一进门就见夏薰闷闷不乐的,便问:“你怎么了?”
夏薰往魏爷爷家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夏荧却心领神会:“和隔壁家的小男孩吵架了?”
夏薰愣了愣笑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夏荧一副没什么能逃得过我法眼的样子:“昨天不是要和他一起看春晚吗?”
夏薰顿时有种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窘迫感,心急之下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您昨天没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呀。”
“这……”夏荧和上次提到这件事一样,变了脸色。
她犹豫了几秒,才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
“赵利源被抓了。”
“什么?”夏薰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和你一样难以置信。”夏荧摁了摁太阳穴。
“我前段时间去广州出差,被人莫名其妙跟踪了,我助理帮我报了警,抓到的居然是赵利源。”
“妈呀……”这太戏剧化了,夏薰连连感叹。
夏荧冷哼了一声:“别太惊讶,更惊讶的还在后边呢。你猜怎么着,赵利源这个人渣居然是被全国通缉的人贩子。”
人贩子?
好像有什么在心里坍塌了。
密密麻麻的恐惧像鸡皮疙瘩一样在心里起了一片。
很强烈又无比糟糕的直觉,让夏薰突然打了个冷颤。
新年的钟声刚落。
丧钟便接着响了。
就在这一刻,尘封多年的真相,终于在眼前,被掀开一角。
赵利源这么多年来都没回过家,夏薰和奶奶都以为他在躲赌债,其实他是犯了法不敢回来。
夏荧去广州的服装厂考察,赵利源无意间看到了她,本想找个夏荧落单的时间对她进行报复,他自认为行事小心隐蔽,谁知却被夏荧的助理发现,并报警把他抓了起来。
本以为只是抓了个猥琐的跟踪者,谁知信息一比对,这人竟是在逃的人贩子。
夏薰不敢把这一切告诉奶奶。
可奶奶却在这时走了出来,她握着手机,指指屏幕,示意有人打电话了。
奶奶的手机平时只发信息,不打电话,除了不知道奶奶是聋哑人的陌生人外,不可能有人给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