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连映雪着一身大红衣裳踱步来踱步去,自从她回来雪剑门就爱这么穿,穿得越红越好,站在雪地里,简直晃花了雪剑门三千子弟的眼.
话说连映雪一手握着她新雕的冰剑,一手来回地抚摸着雪人的侧脸,极温柔和蔼道:
"冷么"
公子小白有些骨气,眼睛里还不忘带着笑意,颇直爽道:
"不冷,门主大人高兴就好."
"哦"连映雪拿着冰剑慢慢地在雪人上削着,一下一下地冰屑飞舞,越削越靠近公子小白的血肉之躯,看得公子小白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但连映雪还不满足,眼看小白身上的冰要被削尽了,就朝旁的两位侍婢道:
“光儿,珠儿,去烧桶温水来,泼在你们最心疼的白药师身上。”
光儿和珠儿脸上羞红,却掩不住眼里对公子小白的怜惜,可惜啊,谁叫他得罪了门主,得罪便算了,还坚决不肯认错,口口声声说当年混进顾府骗财,是因为听闻顾夫人的闺名和门主的一模一样,他为了确认门主身份,才一次又一次坐实了门主的蠢笨名声。
而经过一年时日的调养,容貌、武功与记忆都恢复全了的连映雪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小白。
她想,她做门主,最要紧是威信,雪剑门三千弟子都须视她做神明,她才能当门主当得轻松惬意。而她久不曾立威,这头一个就该是小白挨刀。
所以当光儿和珠儿将一桶温水哗啦啦地浇在雪人身上,迅速结成冰时,连映雪只是拿剑尖往冰里轻轻捅了几下,笑容可掬道:
“小白,别怪我无情,你看,我不是给你留了一双眼睛瞪我,一个鼻子呼吸,哦,你朝我使眼色干嘛?哦,你的嘴啊,嘴还是别露出来了,免得顶嘴惹恼了我。”
连映雪颇为满意地绕着这小白走了一圈,那红色衣裳轻轻飘拂着,一扭腰,轻飘飘扬长而去,远远地,却头也不回道:
“光儿、珠儿,你们给我守着,如果公子小白敢弄坏我的雪人,就将他逐出雪剑门,永世不得再踏进雪域一步。”
公子小白微微一笑,他看看光儿,又看看珠儿,听得连映雪走远了,最后轻轻一使内力,只听坚冰开裂的声音吱吱响个不停,最后公子小白身上那雪壳碎了一地,吓了光儿和珠儿一跳,提着剑就要来拿小白。
公子小白却不闪不躲,只是谁人也不曾看见他的招术,光儿和珠儿就被定住了身法。
公子小白细细打量着这两位丫环脸上的表情,无奈道:
“你们小姐说了,不能弄坏雪人,可见我得找个替身,我看你们俩极好,来,我帮你们做个新的身子。”
说着公子小白就将这两个怒目横视的丫环堆进了雪里。
而他拍拍身上的冰屑,略舒展一把衣袖,笑吟吟往连映雪的冷寒阁去了。
冷寒阁,连映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面的女人自然是极美的,却也极为落寞。
不多久,那镜子里还多了一个人,原来是俊眼修眉的公子小白。
连映雪没说什么,只是道:
“你这么快就坏了我的规矩,让我如何在雪剑门立足?光儿珠儿呢?你对她们又做了什么?她们有个三长两短,今晚谁服侍我?”
“服侍你的事情,我应该能胜任,如果你不是每次都赶我走的话。至于立足,你有多在,何必忧心?”公子小白手拣起妆台上的梳子,轻轻细细地替连映雪梳着流瀑般的青丝长发,怅然道:
"你是不是想去洛阳?"
连映雪看着镜里小白的专注神情,淡淡道:
"你会放我走吗?"
她离开雪剑门三年,休养生息一年,这四年雪剑门的事务一应由小白决断,上下子弟都已是小白的心腹,她早已是他的笼中鸟.
公子小白轻轻一笑,仿佛吹漾了一池春水,淡淡道:
"你说呢?"
"我自然是后悔救了你."连映雪拿指尖挑起一小撮的胭脂,抹匀了扑在脸上,淡淡叹了口气,若有若无,好似是镜中有人在叹气,而不是镜外梳妆的人,她怅然道:
"你这胭脂极好,就是颜色偏了些,你不该将药下得那样狠,你是存心让我瞧出来对不对?让我死了心,好了,我晓得了,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但是逃出去又怎样,天地之大,我并无一处留恋向往."
"即便你要后悔,也要好好呆在我身边后悔,一寸一寸光阴地后悔,从在雪河里将我捞上来起."白公子的手指淡淡地,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唇,那唇间颜色惨淡,不似当年见她时,雪里红梅般灼灼,那一抹红色逼人看得移不开眼,他的口吻柔而轻,仿佛极美好的回忆不堪多说,一说便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化得无影无踪.
连映雪却不愿去想,她只是顺从地将头伏在妆台上,她心中的雪河只有一条,是窑洞前的那一条,那条河前,为顾为川洗衣淘米,毫无身段,也不曾想过身段,她只是一名丑妇,侥幸让他欠下恩情的丑妇.
他要再娶,她也可以再嫁.
连映雪轻轻将手滑向白公子的手,淡淡道:
"你何时娶我?"她不待他回应,只是痴了般迷蒙道:"我要一座楼陪嫁,一座天下无双的高耸入云楼."
雪剑门是一个从不涉足中原武林的门派,但雪剑门却拥有偌大的江湖都没有的治伤圣药,极北之地生长千年的雪参。传闻半两雪参就能活命,更遑论雪剑门下拥有足足十支,为这,江湖中年年有人闯进雪域,妄图盗参,却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的。
而此番,雪剑门甘愿大开雪域之门,广邀天下的巨富前来,便是要为这十支雪参竞价。
雪剑门的公子小白道:
“这世上有一个女子,莫说是十支雪参,便是他自己的命,都是她一人的。如今他要娶这位女子,为她在雪域上建倾世的高楼,凡能达成此愿的,十支雪参依约奉上,绝无半句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