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被挂墙头的女杀手(187)

原来谢阿弱也总是爱欺凌人的,遇着公子却宁愿柔驯,谁将爱意敛得更深,已难以分明了。此时夜泊码头,有许多散客下船,岸上又有一些挑着货筐的乡民上船。这些人原是上船过夜,明早赶到上游贩卖货物,当中有许多乡下趣味的东西,有个婆子挑着两担的香花,大概是年中喜庆,她正好赶到花市去卖,齐三公子此时已吩咐门外青衣侍道:“去买几枝茶花来,瓶子用好的,盛清水来看。”

青衣小侍听命已上了甲板去,怕公子挑剔,专拉着那婆子的花担到那船沿围栏边,煌煌篝火下照着,才挑了几枝好的宝珠茶花,直接拿剪子剪下,惹得那婆子哎呀大叫道:“这怎么行,你将好的剪去了,剩下的这几株就卖不出去了。”

青衣小侍道:“我虽剪你这几枝,但婆子你只管按这几株的价钱算来,剩下的盆花你丢也好,卖也好,都随你作主去。”

婆子一听,面色才转怒为笑,说了价,接过银子,还有余钱打赏,不由眉开眼笑。那青衣小侍却没空和她周旋,已拿着那几枝下去了,几位小侍围将上来,合计着从包袱里挑了只细长的白瓷净瓶,盛了清水,插上茶花,几人捧着细看,可曾多一叶累赘?花偏着何处可爱?斟酌良久,几个方满意了,当中一位小侍被推着,叩门将花捧进公子房内。

此时三公子与谢姑娘正挨坐在床上说话,心情倒似颇佳,只是公子抬眼看着小侍将那白瓷茶花捧进,还不等放稳到桌上,已冷声道:“为何总是这么愚鲁?”

那青衣小侍心上不由一抖,已晓得又触着公子逆鳞了,忙垂手侍立,静听公子教训道:“宝珠白茶何其清丽,为你们糟蹋在这样的器物里,是赏瓷瓶还是赏花?凡盛花胆瓶,式之高低大小,须与花相称,色之浅深浓淡,须与花相反。白茶配白瓷,我看你们嫌檀香不够,难道还想吃瓶子不成?”

青衣侍听了愈发不安,那白瓷瓶吃进肚里,只怕要割肠而死,他不由咽了咽喉咙道:“小的这就换个青瓷瓶。”

那小侍要退,齐三公子已道:“罢了,你去取那个碧青瓷云纹浅钵来!”

小侍一听,心虚颤声道:“小的们一时大意,不曾带了那浅钵,公子一向爱白瓷,所带多是……

齐晏冷声道:“这么多人陪我出门,连个东西都带不全,我要你们有何用?”

谢阿弱看那小侍胆战心惊模样,这时倒肯好心道:“你们原先盛那白檀香,不是用添盖的青瓷卷草纹的浅钵?将那盖取下,将浅钵洗净捧来不就可以了么?”

小侍闻言望向齐三公子,见公子终于允道:“除那浅钵外,再将剪子取来。”

那小侍一听,如蒙大赦,不一会果然捧来,齐三公子此时正和阿弱含笑道:“经文你不肯背,我的东西你倒拎得清!”

谢阿弱听了只半真半假道:“凡公子的东西,我自然都惦记着。”

齐三公子大方笑道:“你掂记着兰若阁哪样东西,大可都搬到你燕子坞里。”

此时见小侍重将剪子和浅钵捧来,齐三公子便开口赶道:“你们都歇着去罢,也不必守夜了。”这话倒已算客气了,那青衣小侍听了吩咐,退出门外,阖上门,几个缓口气,这才退到左右舱边歇着了。

齐三公子起身端坐桌前,只将那两三朵宝珠从细瓶取出,在长枝花萼下落剪,已将枝叶悉数去了,留下重瓣花朵捧着缓缓放下浅钵,如放舟下湖一般,惜花情绪,藏于他平静俊逸容颜下,两三朵花皆缀于钵中,继而握起浅瓶,将里头的清水缓缓倒入浅钵中,那汩汩水声中白瓣黄蕊的宝珠慢慢浮起,微微晃于那一方清水天地,那宝珠水中绽放,似已不是茶花,直如静雾碧湖中的夜色清莲一般,淡雅明秀极了。

从来不如公子知情识趣的谢阿弱瞧着这清水宝珠,亦觉得赏心悦目,却看公子面色并不如意,暗思半晌,已道:“公子不拘泥于一瓶的高低疏密,令人耳目一新,不过终还是困于一钵。”

齐三公子被阿弱说破心意,却故意道:“佛曰一微尘即一世界,这个钵子相较于微尘,已是庞然大物了。”

谢阿弱却道:“龙游了浅滩,遭虾子戏耍,那浅滩于虾是大千世界,于蛟龙却是樊笼。”

齐三公子听了只笑道:“你倒是越来越狡猾,若我说那浅滩也是大千世界,岂不成了你口中的浅薄细虾?”

谢阿弱含笑道:“公子自然是飞龙在天,我不过玩笑而矣,还不是被公子识破了。”

二人正闲心私语时,林月浮已查案查得迷雾团团,想起还有一坛好酒要喝,就没回自个房间,只专来找齐、谢二人。齐三公子听得是林月浮,便请他进来。

但看他还拿了三个一叠褐瓷酒盏,笑着落座道:“今夜喝酒的事还没了,睡不着呢。”

谢阿弱有心引他话,是而道:“我看林公子是想着那冷夫人被人放了暗箭,没有头绪才睡不着的罢?林公子真是侠义之人。”

齐三公子何曾看不出来,只是由着她去了,林月浮拍开酒封,揭去红纸,酒香四溢,倾坛三盏倒了个酒满,道:“且饮且说,林某先干为敬!”

说着林月浮一盏饮尽,齐三公子看他这么个喝法,道:“查案而矣,不必如此凝重。”

林月浮放下酒盏,慨然豪叹道:“一件两件案子倒是不在话下,只是林某隐姓埋名、行走江湖这几年,只觉天底下不平事层出不穷,救得一个冤屈,却总免不了还有下一个!”

上一篇: 薄幸美人 下一篇: 道姑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