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将士都是这么个说法。
邳州城乞丐不少,都是前两年北边闹蝗灾闹的,邳州灾害不多,城中尚算富庶,这些乞丐也都滞留此地了。现下出了瘟疫,关了城门他们走不了,留在城里又成了祸害。
只那也都是些流离失所之人,有些也是真的病了,怎好驱逐或者打杀?
又是个问题。
陈指挥使心底连连叹气,小心看着座上的侯爷,见侯爷眉头皱成了川字,沉沉的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不由地咽了口吐沫。
他暗暗祈祷这位年轻的侯爷能立时想出个招来,可别往他身上撒火也就是了。
他正虔诚祈祷着,座上的人却开了口。
“施粥情形如何?”
下边有人回话:“府衙那边会同城内富商开仓放粮,情形尚算稳定,还能撑些日子。”
侯爷点了头,“太医处如何说?”
“太医们今日还道,病情暂时控制住了不少,只那些病死之人的尸首,必须尽快掩埋。”
陈指挥使听着这话就觉得头皮发麻,他们也想尽快掩埋,可之前死的人太多,说尽快掩埋谈何容易?
他正暗自叫苦,却见座上侯爷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击了几下,那川字一般的眉头忽然展开了大半。在那双明亮的英眸闪着的光亮中,陈指挥使听他笑哼了一声,道:“既是这般,倒不如让那些游手好闲的乞丐,去掩埋尸体。”
陈指挥使飞快地眨了几下眼。这倒是不错,乞丐们游手好闲,偏偏得疫病之人还不多,若能让他们去掩埋尸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可那些乞丐又不傻,怎么会愿意去呢?
他正想着,却听座上的侯爷又开了口,这次没说旁的,直接伸手点了他。陈指挥使连忙站起身领命,只听得侯爷道:“劳动指挥使去一趟官府,同知州大人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呢?陈指挥使好奇极了。
“宋时以度牒为奖励,招募僧人掩埋尸体。今无僧人,便以粥食以募乞人。至于多寡数量,官府自行决议便是。”
陈指挥使一听,眼睛便是亮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么?既解决了乞丐又解决了人手,果真是一举两得!
他连忙领命,不忘称赞,“侯爷英明!”
谁料座上的人却冷哼一声,“卫所的兵丁却是不英明。”
陈指挥使冷汗淋漓。
第230章 京里的活计
这一桩事有了头绪,袁松越大松了口气,待到下边的将士领命去了,他端起茶水正想喝上几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方才守门将士说他亲兵进城一事。
他问华康:“涿州来的?”
华康道是,袁松越这便叫了瘦杆进来回话。瘦杆连日跑马,人比之平日更加瘦了,袁松越瞧着他那疲态,道:“怎么回得这般快?”
他说着敲了敲桌子,“回信呢?”
瘦杆苦了脸,不想开口也得开口,“回爷,没得回信。”
轻敲桌子的手顿住了,“那她如何说?”
“回爷,夫人什么都没说,夫人她……”瘦杆略微一顿,瞧见座上的自家侯爷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心里叹了一声,“夫人没看信。”
“为何?”
瘦杆摇头,“夫人不看。”
座上的人不说话了,半晌,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灯火摇晃了几下,灯芯拖得太长,几息之后,终于还是将火光扑灭了。没了一盏灯,另一盏便显得尤为碍眼,袁松越将另一盏也熄了去,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他坐在椅上,突觉连日来的疲惫顷刻间涌了上来。
身上累些没什么,倒头睡上一觉也就缓过来了,可若是心累呢?怎么缓解?
他不知道,只觉得这颗心栓了千斤重的铁石,坠得这心都有些跳不动了。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抬眼看了一眼边上隐有些缺的月亮,又闭上了眼去。
且等他回去,再说吧。
若她实在不愿意,他……果真要放她去么?
念头一起,心下又是一阵酸一阵疼。他不敢再想,起了身往外去了。
……
中秋一过,秋日的爽朗便拨云见日地从阴雨后奔了出来。
这一岁的中秋,薛家大房过得尤其好,倒是每年装作一副家和万事兴的二房,终于撕破了那一层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薛云洋揣了钱,只趁着苟氏笑弯了眼睛精打细算的时候,直奔那赌坊就去了。当晚有一场大赌会,指不定凭着这一夜,他就要翻成两倍、三倍甚至十倍的家产了,到时候换个大宅子,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好不快活!
不想他太过招摇,进了场子,还没赌上钱,只往兜里一翻,发现钱竟然没了!薛云洋气得眼冒金星,在场子里骂贼。可他再骂,贼也不会出来把钱还他,他还差点被赌坊的东家派人轰了出去。这下薛云洋可来了气了,非得要赌钱。可钱没了怎么赌,立时就把他那刚得来的城东的院子抵了出去。
他一心想着能翻本,可惜天不遂人愿,输了个精光。
次日薛云卉和阿荞还睡着觉的时候,便被西边苟氏的惊叫和哭闹声吵醒了。阿荞听他爹爹的话,不去凑热闹,只派了卢宁去看了一眼,说是苟氏把薛云洋的脸挠了个稀巴烂,她自己也被薛云洋掀翻,摔在了地上。
对此,薛世历根本不知道。梅花巷那边胎气不稳,他也是忙活了半夜,一早进家来,听见苟氏哭闹,一问,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气没背过去,脚下不稳却一头磕在了影壁上,额头磕了个血窟窿。
这下西院更是人仰马翻了。可这些都和阮氏母子没干系,那娘俩根本不愿同这群人一道度中秋,分家当日便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