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子一顿,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屋里开始接二连三的碎东西。
星垂看了眼江柍,问道:“公主,殿下他……”
江柍敛住伤神与寥落,淡淡说:“没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往事如烟,她愿悉数扬尽。
她不会再为他痛了。
她稳住心神往外走,说道:“快到我生辰了,我生辰第二天就是六月初一,那日便要毒发,与其担心他,你不如好好想想,我该怎么度过这最后一个平安的生辰之日。”
“定是有惊喜等着公主的。”星垂脱口而出。
而后又赶忙住嘴,懊恼地咬了咬唇,再看江柍并未发觉什么,忙扯开话题,说道:“迎熹公主六月生辰,您真实地生辰反倒要悄悄地过了。”
江柍眼眸中悲凉一闪而过,却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江柍的生日在五月最后一天。
这日早起,几个贴心的侍女便跪在床边,一齐祝她生辰安康。
江柍便笑:“嘴上说得可不算,我的礼呢?”
星垂笑道:“咱们知道公主喜爱荷花,而这时节恰逢荷花将将盛开,正是赏荷的好时候,不如公主去泛舟采荷如何?奴婢知道郊外有一方池塘,里头的荷花开得比观音寺里的还要美,高树早早便派人把周边围了起来,奴婢为公主准备了舟楫,月涌已备好吃食酒水,雾灯早早便给您做好今日所穿的衣裙。”
星垂说着话,江柍便已想到躺在小舟上缓缓漂荡,边吃酒边入藕花深处,兴尽晚回舟的场景。
她笑:“你都已经准备得这般齐全,我怎可回绝你的好意。”
于是雾灯便来给她梳头换衣。
她的头发已没臀,雾灯手巧,将她的发拢住,往后拢结于顶,再反绾后随性散垂,便梳成了坐愁髻。又于发髻上捆扎一条绿缯,轻薄的缯丝垂于脑后,迎风飘飘,极为潇洒。
雾灯又为她戴上两只翠蝶花钿,除此之外再不用任何钗环,只在眉间贴了赤色花子,如豆大小的点饰。
再穿上雾灯为她亲手做的绿沉色的轻罗长裙,裙摆曳地,绣以栩栩如生的暗花蝶纹,外头披上松花色广袖纱罗衫,手臂肌肤隐约可见,最后拿来缥色飞云帔挽于双臂,长长的流曳于地。
江柍知道自己美,于是很少会惊于自己的美,然而这日连她都不免为自己的容颜心动。
直到坐上马车,她还握着七出菱花铜镜不放,因自己的美丽而心情愉悦。
来到郊外,才发现高树早就来这里等着。
看到江柍,高树眼眸亮了亮,愣了半天才跪地请安,说道:“公主,船已备好。”
星垂和月涌便掩面而笑:“瞧瞧高树,见着公主眼睛都发直了。”
高树又低了低头,几乎要把头埋进衣领里:“姑娘就拿我别打趣儿了。”
江柍笑笑:“好了,你们别为难老实人。”
说着又往池边看了一眼,见一大一小两只木舟停于池畔,便说:“我兀自乘小舟,你们几个坐大舟,不要跟我太近,不然要扫兴了。”
几人齐声答应:“是。”
江柍提裙坐上小舟,月涌把备好的吃食递给她,她接过放在脚边,而后摇桨划楫深入池塘。
小舟荡开层层浮萍,露出水波下几尾鲤鱼来,几只蜻蜓也被惊扰飞走,而那青蛙还在卷荷之上咕呱乱叫,衣香随逆风飘散开来,与荷香纠缠在一处。
江柍边泛舟边采荷,须臾之间小舟里便堆满了荷花荷叶,划至池塘中央,已是叶密舟难荡,她也累了,便取出荸荠和菱角,又拿出银雕花藤小酒壶,边吃边喝。
顷刻之间便有微醺之感,她枕着荷花荷叶入睡,阳光太盛,她又将丝帕覆于脸上。
似睡非睡时,忽听“嘭”一声,有什么撞到她的小舟,她被颠簸着摇醒。
拿开脸上的丝帕,只见方才与她的小舟一齐停在岸边的大舟,船尾碰到了她的船头。
她本以为是高树他们来寻她,本来脱口就要笑骂“你们做什么,毛毛躁躁的”,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抬脸,看清对面那人的脸庞之后,半天也没敢眨眼。
她说不出话。
那人就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许是她实在是太迟钝,太迟钝了。
他目光中闪过一抹宠溺的无奈,问道:“怎么,才半年未见,就不认得朕了。”
面前这人疏淡的眉,温润的鼻,轻薄的唇,尖俏的下巴,苍白的肌肤……尤其是那双如女子般病弱含情的眸子,不是宋琅还会是谁?
可怎么会是他呢?
他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到晏国来了?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想到这,江柍艰难地眨了眨眼,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觉得痛了,方才确定此刻并没有做梦。
既然不是梦,她便更迷惘了,如梦呓般问出来:“皇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写了荆棘里之后,就特别偏爱绿色,所以江柍生日服装我特意写了绿的。江柍生日快乐,美美过生日,沈子枭花瓶多你就让他砸吧,不管他。
第69章 宋琅来了
◎宋琅来赫州为江柍庆生◎
宋琅站着, 低头含笑看向江柍。
他一袭干净的白衣,在日光下泛起莹亮的微芒,好像被镀上一层神光。
这使江柍感觉他更像一个幻影了。
许是脸色天生苍白, 宋琅给人感觉总是常年透着微弱却不可忽略的三分病气, 然则称皇道帝多年, 他的神态之中早已浸润了凛然之色, 虽给人病气之感,却并不羸弱,反倒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威严, 与沈子枭慑人的压迫感不同, 他是令人细思极恐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