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道破天机。
沈子枭眸中闪过冷光:“你说什么?”
琥珠以为沈子枭在发火,心里害怕得紧,可她更怕叶思渊看她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白着一张脸觑他:“三岁小孩都知道嘛,药只会让人越吃越好,只有毒才会越吃越遭。”
这话简直就是一个无意之间的谶语。
从前众人,包括沈子枭都本能地以为不会有人敢在东宫行下毒之事。
可听了琥珠一句话,再傻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真相往往就在最容易忽略的近处。
沈子枭不敢打草惊蛇。
只把能接近江柍药膳和在她跟前侍候的人揪过来。
几个宫娥跪了一地。
浅碧举手发誓道:“奴婢以亡故的师父发誓,此药绝无问题!”
雾灯也笃定道:“此药从清洗药罐到端上来都是奴婢寸步不离守着的,绝无问题。何况娘娘自从病了之后便没有再焚过香,胭脂水粉也都是没动过的,毒也不会是下在这些上头。”
月涌也连忙起誓:“膳食一向是奴婢负责,这么久了也从未出过问题呀。”
“……”
都说没有问题,却偏偏出了问题。
沈子枭的心上好似覆了厚厚一层霜雪,冷寒四起。
他看了浅碧一眼,平稳道:“验一验。”
浅碧早已有此意,她跪着上前,取出银针,刺入江柍的太冲穴中,针刺之痛并未让昏睡的江柍有任何反应。
沈子枭慢慢地闭上了眼。
轻红知道,他是不愿去看这一幕。
浅碧很快取出银针,见针尖并无异样,便又取另一枚较粗的金针,刺破了江柍柔腻如脂玉似的手指,取出两滴血来,又在取了血的小碗中放入一只蛊虫。
那蛊虫起先还活蹦乱跳,霎时便不再动弹,不过眨眼的工夫,那蛊虫竟僵直而死。
雾灯与众宫娥大惊失色。
纷纷对视,却是一个比一个茫然,一个比一个震惊。
沈子枭这才睁开眼睛,看到碗中死透的蛊虫。
心底的寒意逼上来,他的面色亦是冷如覆霜。
众人都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然后把碗狠狠摔砸到地上,再指着满地的宫娥破口大骂,一一问罪,或敲打威慑,让人惶恐,就像上次那样。
但他最终只是久久凝视那只碗,半天没有动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琥珠无疑是几个女子中反应最大的。
她早就捂住了嘴巴,吓得慌了神。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宫墙里的害人之法,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人心竟可以阴毒到这个地步。
她心里一阵阵发凉,望了眼现在这个面色枯槁的江柍,几乎很难想象,这个人不久前还一袭红裙立于千军万马之中、两军交阵之前,连男子都没有她有勇有谋,英姿潇洒。
琥珠久久震颤,她不明白,好的人不是应该和好东西一样被宝贝着吗?可是为什么连江柍这样几乎完美的人,都有人舍得加害呢?
“敢这么暗害我姐姐,是不想活了吗!”琥珠被叶思渊一声怒喝激地回过神来。
叶思渊才是炸毛的那个。
他几乎气得爆炸,偏偏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压低了声音吼着,急得直薅自己头发。
又催问沈子枭:“你说现在怎么办!”
沈子枭死死盯着那只蛊虫许久,才说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声张。”
几个宫娥早已吓得失魂,还是轻红上前来,说道:“奴婢们定然不会打草惊蛇,请殿下放心。”
沈子枭把那只碗随手放下,一个动作过后,已回到淡定而理性的模样。
他问浅碧:“这是什么毒?”
浅碧露出鲜少的吞吞吐吐模样,顿了顿才咬唇说道:“请殿下恕奴婢医术不精之罪,一时查不出是什么毒。”
浅碧的耳朵尖都红了,纯纯是羞臊难耐。
她自负医术精湛,几乎无人能敌,哪里有过这样失手的时候?不仅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下了毒,竟还查不出下的是什么毒。
若是师父泉下有知,岂非把棺材板掀了蹦出来给她一巴掌。
浅碧懊恼得心肝脾肺都拧在一起。
雾灯只会更焦急。
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成了那关在笼子里乱撞的小鸟,只恨不得赶快找个出口,电光石火之间,她猛地想到什么:“查不出是什么毒,就找出什么人下的毒!”
叶思渊急得直跺脚:“此人心思缜密,一时半会定是查不出什么的,我等三日后就要动身去回纥了,这可如何是好?”
琥珠看他急躁就忍不住也烦乱起来,“哎呀”一声说道:“雁过尚且留痕呢,你别急,急也无用。”
叶思渊染上哭腔:“她是我姐姐,又不是你的,我自然心焦。”
说着已有一滴泪委屈地渗出眼角。
沈子枭躁意难忍:“你们要吵滚出去吵。”
叶思渊和琥珠顿时都噤了声。
这时浅碧想起什么:“奴婢儿时尝过百草,早就百毒不侵,娘娘所中之毒并非那即刻毙命的刚烈猛药,现在还未传晚膳,不如等一会儿由奴婢亲自试膳试药,也好尽快找出毒因。”
雾灯眼眸一亮,忙说:“那还不快点传膳!”
轻红却是心一紧。
沈子枭变得极为郑重,他看着浅碧,一字一句道:“浅碧,孤不瞒你,在救你和救她之间,孤会毫不犹豫选择救她。因此,孤希望你慎重考虑,是否要为孤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主子涉险舍命。”
浅碧怔了怔,有些吃惊,却不意外。
反正从她到沈子枭面前当差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