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军前,他随手将头颅扔于马下,傲然挺背,淡声道:“至此,梁国已灭。”
谢绪风记得,当时不知谁在他身后嘀咕了一句:“入敌国,灭敌国,七年卧薪尝胆,枭雄一朝出世。看吧,他定要走向称孤道寡、万人之巅的道路了。”
那一刻,谢绪风便已明白
思及此,便伤惘起来。
后来他成为沈子枭幕僚,世人只道他是佩服太子才干。
其实他只是觉得他可怜。
“你发什么呆?”谢绪风的思绪忽被沈子枭唤回,才知几位大人将要告退。
他起身相送,待人走后,他才说道:“臣只是在想,殿下对迎熹,可生情意?”
“你怎会这样问。”沈子枭不知谢绪风为何会问这般无聊的问题。
谢绪风看了眼他受伤的手指,他才意会,笑说:“相处不过三日,何来情意之说?何况就算有,也不妨碍我另纳她人。”
谢绪风一早便知他会是这个答案。
却还是问出了口。
世人皆道,女子凭美貌便能使男子折腰,可迎熹那样的绝世容姿,却也得不到一个男人完整的真心。
谢绪风想起那日济水畔楚楚动人的红裙少女。
不知为何,心里的雪便落了下来。
沈子枭起了身:“思渊今日邀我去冰戏,你也一同去吧。”
“你知我一贯喜静不喜动,不如待我回府拿上鱼竿,你们冰戏,我垂钓。”他们三人除君臣之外还另有一层友谊的情分在,谢绪风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二人先骑马回国公府,略坐片刻,又去城外济水河畔游玩去了,直至酉时才乘兴而归。
沈子枭驾马回到东宫的时候,只见一辆车顶四脊竖红色五凤的马车刚好离开。
他下马进府,去往江柍所住的扶銮殿。
穿过两个廊庑,在拐角处的立柱灯旁恰迎轻红浅碧,他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二人屈膝行礼,轻红说道:“太子妃娘娘给奴婢们赏赐,奴婢们正要去谢恩。”
沈子枭便问:“赏了什么?”
轻红回话道:“每人都赏了一颗西洋大珠并一对鸦青宝石。”
浅碧忙说:“殿下你不知,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光莹饱满的珠子,每个还都如鹌鹑蛋那般大,奴婢在东宫府里长大,自以为什么样的东西都见过,却也被太子妃娘娘的阔绰震慑到了呢。”
沈子枭这两个丫头,轻红稳重,浅碧却古灵精怪许多。
见浅碧喜而忘形,轻红给她使了个眼色,提醒她不要多言,可惜浅碧并未察觉,又继续说道:“连倒夜香的王婆和看马厩的小黄门都得了赏呢。”
沈子枭略顿了顿,紧接着便又往前走,问:“今日谁来过?”
轻红回道:“赫州满城的诰命贵妇今日几乎都来拜见太子妃娘娘。”
“那刚才走的是谁?”
沈子枭随手解开披风,浅碧接下,回话说:“是宁安郡主。”
说话间已来到扶銮殿。
雾灯恰好出门,看到沈子枭,忙躬身行礼。
沈子枭越过她往殿内走,没看她一眼。
雾灯待沈子枭身后的侍从也都踏进殿内,才起身,莫名觉他眼熟,却深知早前不可能见过他,便不再去想,继而去了膳房。
沈子枭走进寝殿,江柍才知道他来了。
外头竟然没人通传一声。
她放下手里的油卷儿,跑到他身边,盈盈笑问:“你回来啦。”
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便问:“何事如此开心?”
“今日有许多人来拜见我,连怀胎六月有余的骞王妃也来了呢。”
沈子枭顺着她的话,接道:“哦?那东宫的门槛岂非都快被踏破了。”
江柍笑:“谁说不是呢,一大早郑国公夫人便来作客,谁人不知,郑国公乃是你的剑术师父,郑公夫人自然算是你的师母,且那叶思渊是你头号跟屁虫,待你如此钦佩景仰,我怎能薄待他的母亲,郑公夫人拿了多少东西来,我便双倍回了过去。”
沈子枭闻言也淡淡一笑,对他敬重之人以礼相待,便是与他夫妻同心同德。
他又问:“就因她们来作客,你就高兴成这样?”
江柍努嘴:“才不是呢,我高兴是因为宁安郡主请我去七日后的马球会。”
“怪不得。”
“什么?”江柍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沈子枭点她的鼻尖:“怪不得你赏奴才们珠子。”
江柍赫然瞧见他指头上的牙印,不由凝眸:“你手怎么了?”
沈子枭早忘记手上还有伤,经她提醒,又注意到了,便问:“你不知道?”
“……”江柍闪过茫然的神色,颤了颤眼睫,“我咬的?”
江柍这回倒没有骗人,她是真不知晓。
他昨夜太折腾了,她刚得了他亲笔所书的花笺,又不好不配合,后来累得昏死了过去。
原本经过刻意训练的她,睡觉是极轻的,以往他每次起身她都知晓,可今早却一直睡到段春令来掀她被子。
“不是你咬的,还会是旁人?”沈子枭冷哼道,“昨夜我才‘签字画押’,怎敢这么快便去招惹别人。”
江柍想了想,还是什么都记不起。
她暗叹,日后须得想些法子拒绝他几次才好,不能让他太餍足而苦了自己。
她既弄伤了他,便只好揭过此话,又答他先头提的问:“我是午膳后赏的珠子,那会儿郡主还未前来邀我去马球会。”
沈子枭知她要对咬他一事避而不谈,便顺着她的话道:“那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