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被他这抹坏笑撞坏了心弦, 脱口而出:“你可真是坏。”
话虽如此, 却还是把发簪拿起, 随意绾了个发髻。
此物虽贵重,但他既已拿给她用,她便用得起。
沈子枭看着她绾发,轻哼道:“我坏,你却受用得很。”
江柍倒也赞同,于是也没驳他,只问:“我好看吗?”
沈子枭只见江柍的发髻松松绾着,金凤活灵活现从她发丛中翱翔而出,华丽之中显出几分小女儿俏皮,偏又有几绺游离的发丝散乱下来,缭乱而生情致,青丝虽如瀑,却承不住一支簪。
她身穿他的寝袍,于他身上正正好好的衣裳,却被她穿成袒胸宽袖的裙,领前的丰乳若隐若现,虽未真正袒露,反而另有一种含蓄华润之美。
她从不是雍容华贵的长相,只是娇色无边,祸国殃民。
沈子枭说道:“此物倒像本来便是你的东西,真不知你是否为妲己转世。”
这话既像夸她,又像骂她了。
江柍柔媚一笑:“是又如何,你不是纣王不就行了。”
“迎熹。”沈子枭警告道,“此话放肆了。”
“怎么,太子殿下就只有这个气度?你说别人是亡国妖姬就可以,人家说你是无道昏君就不行?”江柍指尖缠绕着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是否太过不公。”
沈子枭用手挑起她的下巴,淡漠看着她,嗤道:“我夸你是妲己那是真心在夸你,而你骂我是纣王却是真心在骂我,我还不能说你一句?”
江柍问道:“此话怎讲。”
“亡国妖姬?当皇帝的是男人,文武百官是男人,戍守边疆的是男人,国家亡了和男人没有关系,倒成了女人的责任了?”沈子枭说到此处,已是极为不屑,“要我说,国家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人负。”
言及此处,沈子枭捏紧江柍的下巴,让她凑近他,对上他极黑的瞳仁:“还是说,你以为,凭一个女人,就能亡一个国家么。”
他的话别有深意。
江柍却没有往他已经知晓自己身份上想。
她怔怔看着他,因为他的一番理论而对他心生敬意,良久说不出话。
沈子枭拿起那银盒儿,又从里面拿出一枚戒指,笑道:“你眼里就只有这簪子,怎么把你的戒指都忽略了。”
江柍这才注意到,原来她用来贿赂那个姓王的戒指也被他寻来了。
江柍惊喜得眼睛都瞪大了:“沈子枭,你真是个大好人!”
她把那戒指拿进手里,得意忘形,又蹦又跳来搂他的脖子。
沈子枭心里一软,却还是躲了躲,嗔道:“像什么样子。”
江柍便不动弹了,又想起什么,问他:“那我之前赏你的那枚呢?”她说着说着,语气早已从随口一问变成了肃然审问,“你不会早就丢了吧。”
沈子枭懒淡觑她一眼,没言语,从怀中掏出一只金枝花雀的荷包来,随手丢她怀里:“你自己看。”
她努努嘴,取开荷包,果真见一枚戒指静静躺在里头。
正是她之前赏他的那一枚。
他竟一直贴身收着,江柍不由心里一暖。
如果她拿出来看,便会发现,这戒指边缘早有淡淡的磨损,是被人整日拿在手里摩挲出的痕迹,而这一点连他自己亦不曾发觉。
沈子枭告诉她:“这戒指是王弢亲自呈上来的,他见你面熟,却不敢往你是太子妃上猜测,等确定想起你是谁后忙不迭便将戒指送来,想着借此立功呢,只可惜迟了一步。”
江柍却浑然不在意什么王弢李弢的,她把荷包收好,又还给沈子枭,说道:“嗯,保存得不错,下回本公主还赏你。”
最后一个字还未发出,忽闻各营鼓噪,喊声大震。
沈子枭和江柍具是目光一凛。
“你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沈子枭几乎是飞奔出帐。
江柍不敢妄动,对着他的背影嘱咐道:“多加小心!”
尾音没落,又听帐外龙潜禀告:“不好了殿下,峦骨袭营!”
沈子枭怒问:“夤夜交兵恐乱军心,鹿角巡营,右、左虞候军,都是干什么吃的!吩咐下去速速点火,备马杀敌!”
“是!”
随着龙潜浑厚的声音响起,沈子枭重回帐中,拿起兵器便要往外冲。
江柍忙喊:“铠甲呢?”
“来不及了。”他边说边跑了出去,又道,“轻红!”
轻红就在帐外:“奴才在。”
“派人守着她,若有人伤她一根汗毛,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奴才必将誓死保护娘娘!”轻红温和的眼底燃起了簇簇火焰。
沈子枭很快飞身上马,他只穿单薄的寝袍,却气度不减。
晁适也前来支援。
沈子枭问道:“有无人看守粮草?”
晁适说:“我儿已去!”
沈子枭说道:“你也去!丢一粒粮食,你们父子提头来见!”
晁适高声道:“是!”
说话间,叶思渊已杀红了眼睛,白色的衣袍上浸染鲜血,脸颊上也溅了几滴血,俨然一个玉面修罗。
沈子枭不管他,飞马来至寨边,大喊道:“车仗伏路,摔瓦铺地,来个瓮中捉鳖!”
“……”
如此危险混乱的时候,江柍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在帐中是忧心不已。
她问了浅碧才知,原来那峦骨军趁大晏部队卷旛息鼓,便人皆衔枚,马皆摘辔,率领三千铁骑趁夜黑风高,拨开鹿角,袭营而来。
将士在睡梦中被惊醒,未穿铠甲、不及鞍马,而峦骨军却威猛如虎,齐声高喊,冲进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