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的那几匹心爱战马,今晨已被他含恨砍了。
郁久闾山经历了有生以来的毕生之辱。
然而,耻辱还是小事,眼下能不能脱困还难说。卫家乃柔然死敌,他落入卫定修手中,昨夜已是被羞辱一宿,当下还被捆绑着,冠上了扰乱治安之罪。
郁久闾山鼻孔出气,看着高高在上的中原帝王,他难得自惭形秽,有种被鄙夷到尘埃之感,仿佛有人压着他的脖颈,让他抬不起头来。
封璟淡淡一笑,眼神之中俱是不屑之色,“郁久闾山,你对昨夜之事有何说辞?朕自登基以来,严于律法,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你既已入大殷国土,便要按着大殷律法办事,朕不会偏驳于你,此案交由金吾卫与大理寺联合审理。”
傅青此刻也在场。
帝王话音一落,傅青对卫定修挑了挑剑眉,似在传达某种狼狈为奸的意味。
卫定修全当自己没瞧见,一直不苟言笑、不假辞色。
“臣领旨。”
傅青与卫定修齐齐抱拳应下。
傅青拿出厚厚一本随身携带的大殷律法,熟练的翻到扰乱治安那一页,在大殿内朗声道:“按我朝律法,当街扰乱治安、行为不轨、有辱礼制的行径,当仗责三十,且罚银万两。”
卫定修一愣。
他只记得仗责三十,有罚银万两这个处罚么?
困惑之时,又见傅青脸上笑意奸诈,卫定修豁然明了。难怪大理寺那般富庶,原是这样搞钱的法子。大理寺死咬一口,柔然人也没法反驳,谁让他们眼下在京都的地盘,还不得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文官呐,果然奸诈。
卫定修默默的思忖着。
这下,郁久闾山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仗责和罚银都不算紧要。
紧要之事,是赶紧脱身,免得误了大事。
郁久闾山一咬牙,应下道:“好!在下敢作敢当!那就请尽快行使处罚,莫要耽搁了比武之事。不过,既然中原皇帝公事公办,在下也有 一个提议,就算是柔然向中原挑战。倘若柔然输了此次比试,那柔然甘愿让出一城,可若是赢了……在下要向皇帝陛下索要卫娘娘!”
他偏要夺了帝王心尖宠。
也偏要让卫家颜面尽失。
郁久闾山此言一出,傅青脸上荡漾的笑意凝滞了下去,心想着,这柔然太子是嫌自己命大啊。
卫定修俊脸一沉,一双虎眸瞪向郁久闾山,已然握紧了拳头,若非是身处礼仪之邦,只怕是要当场打起来了。
封璟狭长凤眸微眯,眼底溢出危险神色。
郁久闾山轻笑,“怎么?中原皇帝赌不起?”
封璟唇角微微扬起,淡淡笑过,“不如这样,若是柔然输了,朕便御驾亲征。”
这便是要开战了。
可先挑起战事的一方,并非是中原,而是柔然。
这下,轮到郁久闾山失神,可话已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当缩头乌龟,无论是他自己,亦或是柔然,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郁久闾山野心勃勃,总妄想干出一方大业来博取柔然王的欢心。
他笃定了此次是个机会,人壮胆大,“好!那便就这么定了。若是柔然输,便两国开战,可若是柔然赢,在下必定带走卫娘娘!”
傅青僵着身子看好戏,只觉得大殿之内充斥着肃杀之气。
卫定修腮帮子鼓动,面露凶悍,礼仪之邦的仪态都不想继续演下去了。
封璟的嗓音再度响起时,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只觉得耳膜微微生疼,帝王似是掺和着内力,“好!”
庭议过后,郁久闾山以及柔然使臣去接受仗责惩戒。
而封璟则步履如风前去了皇宫校场,召集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数名侍卫,尤其是陆怀瑾。
众人已知道柔然武士挑战一事,封璟直接下令,“陆侍卫听旨。”
陆怀瑾当即跪下,“微臣在。”
封璟负手而立,八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显得比旁人高大不少,“只可赢,不能输。否则,朕灭你九族。”
陆怀瑾身子一抖,“是!皇上!”
能入禁卫军的男子,皆是世家男子中的翘楚,陆怀瑾便是承恩公府的嫡长子,自幼出类拔萃,品貌俱佳,是封璟一手提拔上来。
交代完陆怀瑾,封璟又看了一眼身侧的风十三。
风十三会意,“主子,属下也定当竭力而为。”
封十三与陆怀瑾是封璟身边武艺最为高超的二人,封璟此番必然会拿出最得力之人。
饶是封璟心中有胜算,可一想到此次是拿卫令仪做赌注,他心中十分不爽快,天子一怒,恨不能伏尸百万。
*
太平殿那头,卫令仪得知她成了柔然与中原之间的赌注之时,气到骂了脏话。
“狗娘养的!”
“本宫岂是那莽夫可以肖想?!”
“不能忍了!本宫再不能忍!”
“打吧!出兵!到底几时能打?!”
阿七看着贵妃娘娘在内殿情绪激动,宛若风一般的女子踱来踱去,她倒是理解卫令仪。
她对柔然同样秉持憎恨之心。
阿七劝说道:“娘娘稍安勿躁,皇上定会让柔然太子措手不及。就算是旁人都输了,皇上以一己之力也能打趴柔然所有武士。”
阿七一脸与有荣焉。
旁的她不敢保证,可皇上的武功当真高深莫测。
卫令仪轻颤着双手,不久之前仅仅是迷惘,现下是迷惘加愤恨,再也不是痴儿那般的纯真心思了。
阿七也察觉到了卫令仪的不同寻常之处。
就仿佛,卫令仪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成长,每日都会有新的变化,心智也逐日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