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小美人,又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宫婢撤下晚膳,端上了香茶给卫令仪漱口,封璟已起身准备离开。年关近,各地的奏折如雪花般堆积在龙案上,每日处理完一堆,很快又会多上一堆。加上新罗来使一事,封璟只怕今宵不得歇息。
卫令仪鬼使神差的偷瞄帝王,她这才想起自己每日入睡之前瞧不见帝王,每天醒来也同样不见帝王踪迹,脑袋里想入非非。
封璟背对着她整理袍服腰封,却能感觉到小女子鬼鬼祟祟的眼神。
他一个转身,就见卫令仪又立刻垂头去看手中话本,装得有模有样,还故意往后翻了一页。
封璟内心呵呵冷笑,原本打算叮嘱几句再离开,却也故意未置一言,便迈开大长腿,走出了内殿。
卫令仪一抬眼,就见小张子递给了帝王一件灰色狐氅,帝王往身后一甩,便轻易穿了上去,狐裘在他身后划开一抹凛冽弧度。总之,单单从背影看上去便是独一份的威风凛凛。
不知是不是卫令仪的错觉,这一刻的她觉得帝王就是招蜂引蝶般的存在。
她哼哼的弃了手中话本,又抱起小兔子开始喋喋不休。
不过,一碗温热羊乳下腹之后,没一会儿这痴儿就美美的裹着被褥睡去了,岂还能在意帝王今晚究竟去寻哪个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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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下钥之前,庭议的几位肱骨大臣纷纷离宫。
御书房灯火通明,灯台火光燃得正烈。
风十三从殿外走来,就见帝王手持银狼豪笔,正下笔如游龙飞舞。旁人或许不知,风十三却知晓,帝王少年时候所写的狂草便被鸿儒大肆褒赞过。
烛火下的帝王眉目冷凝,旁人只看见帝王高居帝台之上,御极天下,独占封氏江山,却鲜少有人知道帝王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弱冠不久的光景,早已将江山社稷扛于肩头。
高处不胜寒,封璟这些年一路走来,皆是独自抵挡风霜雨露。
风十三从未敬佩过什么人,但帝王绝对令他臣服。
行至御前,风十三抱拳,道:“主子,属下查出了一些事。”
风十三身上裹挟的寒意,拂动了烛火。
封璟恰在这时收笔,淡淡抬眸,“说。”
封十三,“主子,那金氏公主原本就有情郎,乃新罗护国将军府李家之子,此人已被康王暗中纳入麾下。新罗来使入京之前,康王早已行动。”
由此可见,康王还真是狼子野心。
这是要借刀杀人,让金氏公主的情郎对皇上不利么?
封璟似乎并不意外,薄凉的唇扯出一抹讽刺。
跳梁小丑蹦跶了这样久,也没干出像样的事出来。
封璟吩咐,“暂不打草惊蛇,朕自有打算。”
风十三,“是,主子。另外,康王与靖王这几日私底下走访了好几位一品爵,这里是名单。”
说着,风十三将整理好的手笺递上龙案。
封璟扫了一眼,不怒反笑,情绪十分平稳,半点不因朝臣的背叛而愠怒,“都是些百年僵死之虫,他们既要寻死,朕自是要成全。照样不必阻止,任其东西南北风。”
风十三明了。
皇上布了近三载的棋局,也该收网了。
这些前朝旧臣在朝中盘根错节,又皆是百年世家传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彻底连根拔起的。
加之,帝王御极以来,百废待兴,便暂未动手。
而今,只等待时机成熟。
欲要彻底清除暗疮,最好的法子,便是任由其腐烂生蛆,最终才能一招抹平。
风十三应下,“属下领旨。”
*
从御书房回到寝殿的路上,封璟心有期盼,步子也大,就仿佛人间万家灯火,自此便有一盏为他而明。
他已揣测卫令仪今晚会无心睡觉,毕竟那坏东西愈发聪慧,已开始懂得成年男女之间的风月□□,吃醋的模样也甚是可人。
可不消片刻,当帝王走上脚踏,掀开帷幔,看见榻上正憨憨沉睡的小女子时,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揣测出错了。
看着卫令仪横在榻上,御枕与被褥乱到毫无章法,男人抬手刮了刮高挺的鼻梁,轻笑低喝了一句,“没良心的小东西。”
看来,他想看到有人守烛静候,还得有一阵子。
小张子领着宫婢,送来了连夜赶制的衣裳。
帝王一声吩咐,整个尚衣局的绣娘便日夜兼程赶制,这不,卫美人里里外外的衣裳、鞋袜,统统备齐了,半点不敢怠慢了。
“皇上,这些是尚衣局送来的兜衣和裙裳。”
封璟随意扫了一眼大漆托盘,卫令仪容色极好,怎样的裙裳样式穿在她身上,皆是国色生香。倒是托盘上的数件兜衣引起了他的兴趣,入眼便是姹紫嫣红,胭脂色、酡颜、黛蓝、水绿、鹅黄、玫红……各色皆有。
封璟的手掌轻轻落在上面,抓了一件在掌心,后背青筋稍稍凸起,绸缎料子丝滑,触感极好,拿在手中,掌心一阵丝滑,可想而知,若是美人穿上,又是怎样的光景。
封璟幽眸微暗,“放下吧。”
小张子会意,领着宫婢悄然退了出去。
封璟的目光从桌案上的衣物上挪开,看了一眼床榻,这便兀自去临近的净房洗漱,他年少起就过得清贫,主母虽是他亲姨母,但也照样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行军打战那些年更是艰苦卓绝,问鼎帝位之后也同样不曾养成奢靡习性。
洗漱好,帝王身上只着一件雪色中单。
因着卫令仪之故,内殿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再度迈上脚踏,掀开幔帐,封璟躺在了床榻外沿,但卫令仪是横着的,他则是身量颀长,没法与卫令仪一样横躺,只好将卫令仪拉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