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非小声地嘟囔着什么,砸吧砸吧嘴,还是没醒。梅隐垂头看着她的侧脸,轻轻唤了一声。
“小非。”
他的桃花眸深了深,眸下的泪痣盈盈若坠。
“容璃走了,还有我在。”
轻轻说出的这句话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划了划,随即自嘲地笑了一声。
梅非又翻了个身,含糊地问了一句。
“阿隐,水好了没?”
他赶紧收回手。“好了。”
梅非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眼睛睁了一条缝。“扶我一把。”
他赶紧又伸手拉她的手臂,她顺势借着他的力坐了起来,摇摇脑袋。
“累死了。”
“洗了澡再睡罢。”
梅非的衣襟有些散乱,无意间露出了左边儿锁骨内侧肌肤上的一朵青色莲花。
梅隐看到了,又不动声色地替她掩好衣襟。
“姐姐,要换哪一件衣裳?”
“我自己来罢。”梅非有些不自在。“阿隐,我们都大了,不能跟从前一样。”
梅隐勾了勾唇,笑容有些迷离。“为什么不能一样?”
“男女有防。”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恁没说服力?梅非咳了咳。“你都十九了,平常男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该娶媳妇儿了。”
“我不要。”他垂了头。
“知道你不要。”梅非在他鼻尖捏了捏。“要是你想娶,倒是难为我了。”
“为何?”他抬眸看她。
梅非怔了怔,随即讪笑开来。“我家阿隐这么好看,哪儿有姑娘配得上?”
他盯着她看了半响。
“阿隐,你看我做什么?”梅非抓了抓头发。“你真想娶媳妇儿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这是什么?”他指着梅非脖颈上的某处突然发问。
“什么?”梅非对着镜子一照,赫然一点紫红的吻痕。
她手忙脚乱地把镜子往桌上一扣,捂着脖子,想想不对,又装作挠痒痒的样子抓了抓。
“大概昨天夜里被蚊子咬的。”
梅隐垂了眼,没有多问。
“姐姐,再不沐浴,水就要凉了。”
梅非泡在浴桶里,整个人舒展开来。
烦心的事接踵而来。先是容师兄要成婚,后是那颗烂桃子,再来是阿隐的少男春心似动。
梅非想着想着,又不淡定了。
阿隐他要是真的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难道她还能阻挡得了?可是阿隐他——
也许是时候把真相告诉他了罢。
她阖眼仰着头靠在浴桶的边缘,两只脚拨弄着水花。荣师兄和烂桃子的事暂且搁一搁,先把阿隐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她的手滑到自己的锁骨上,准确无比地找到了那朵青色的莲花。这个位置的肌肤略有些粗糙,她就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得到青莲鲜明的轮廓。
“非儿,记得你身上的这朵青莲。这是你对爹娘的承诺。”爹爹临终前的叮嘱还声声在耳。
她的唇角溢出一丝苦涩。
这份承诺,我会坚守到底。
“咳咳,梅老板。”
她蓦然惊醒,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锁骨。
陶无辛靠在屏风上,袅袅上升的水汽隔去了他的神情。
“真巧啊,沐浴呢?”
他的语气就像是到了别人家里,发现人家正在用饭一样。真巧啊,用饭哪?
梅非用了内力,往水面上一敲,激起一条水柱便朝陶无辛袭去。陶无辛闪身躲开的一刹那,她已经揭了屏风上的中衣,往身上一裹。
陶无辛身上一滴水都没有沾到,皱了眉打量梅非攥得紧紧的衣襟。
“梅老板这么做,实在有些多余。昨儿个夜里,还有哪儿我没看过?”
他这么一说,梅非倒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么说,他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那朵青莲?
“你真的都看见了?”她的眼中转出冷冷的杀意。浓浓的悔意在她胸口蔓延。果然是醉酒误事,若因此招来麻烦,她真该找个地方刎颈谢罪。
或者——还有一个方法。
对上他,该有几分胜算?
陶无辛显然感受到了她喷薄而出的杀气。
他很无奈地摆了摆手。“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就算你欠了我银子不想还,也不用杀人灭口罢?”
梅非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若是在夜里,又熄了灯,倒是未必能看见。若他并未看见,自己岂不是多此一举?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还吃不准打不打得过他。
她思量了这么一刻,已经收起了杀气。
“你来做什么?为什么不走前门?”
“恐怕你也不想我走前门。”陶无辛手里拿了张绢帛,往她面前一放。
“欠条?”
梅非一看之下,差点没直接骂出来。“不是已经给了你那只玉貔貅做抵押么?”
“那可值不了一千两。”陶无辛笑得很欠抽。“我睡醒之后想了想,还是得让你签字画押,以免赖账。”
“不签!”
梅非抓了那绢帛揉做一团,扔回给他。
“好罢,你不签,我只好直接送到美人笑给梅隐公子。”他把绢帛撸直,拿到眼前开始念。“美人笑老板梅非以一千两白银买下桃花醉陶无辛一夜,以此为据……”
梅非一把抓了回来。
“我签!”
她恨恨地在那绢帛上签了自己的大名,重新丢给他。
“你可以走了罢?”
陶无辛接了绢帛,满意地点点头。
“梅老板,既然我们已经这么亲密,将来还要继续亲密下去,不如大家都换个称呼,以便更好地融合到将来的亲密关系中去,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