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府道:“正是,詹光你上来瞧瞧。”
那退在边上的詹光,连忙走上前,凑近画轴厮认,点头道,“启禀大人,画上人正是萧进之妻俞婉。”
此时,谢素淡声道:“我与这女子素不相识,亦不认得。管家,你可见过她?”
谢忠亦答道:“启禀大公子,小的未见过这女子上门。”
飘瓦点点头,叹口气道:“罢了,都不认得。小僧就将此画献上公堂,当是助几位都头访查这位萧夫人。”
杜知府含笑道:“你这和尚也有心,方师爷,取画来。”
方师爷下堂接过画,呈在公案上,杜知府细看一眼,已命师爷将这画轴卷将起来,给王都头收着,好去查访此女。
堂下谢无忧却不以为然,冷哼道:“扬州之地,美女如云,比这俞婉慧心百倍的,不在少数。这萧进端的没眼力,挑来挑去,竟挑个泼辣货。”
这话飘瓦听来,心上一动。
沈冲道:“我萧兄弟已死,谢公子莫要出言不逊。”
谢无忧笑道:“我何曾出言不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饶是萧进看上这俞婉,以他的财力,大可再买几个温柔可人的,随身伺候。怎么偏称对一个俞婉,死心塌地?以我见惯风月,久浸烟花,实在不解。”
谢大公子听幼弟说话越发没遮没拦,冷声道:“看来三百棍打得不够,这些话也敢拿来吹嘘?”
谢无忧扁扁嘴,没再言语。
杜知府忽而肃然道:“这件命案子,一问三不知。但这金线锁子甲在此摆着,谢家脱不开嫌疑。本官也只好作回歹人。李都头、王都头,替本官拿下谢无忧,押到牢里听候发落!”
谢无忧一听,还要再闹。杜知府又道:“若有违抗者,本官这就写奏折上报朝廷,调请城外步兵营,上你们扫垢山庄拿人。”
杜知府说得真真,方师爷却劝道:“知府息怒,莫要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扫垢山庄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只要交出谢无忧,我等也好生款待。若是没罪,定还他清白。”
谢无忧断断不肯去牢里安身的。
但谢大公子却道:“既如此,但凭知府发落。”
李都头和王都头见机,上前押人,谢无忧不敢忤逆大哥,只能老实受制,满脸不甘不愿,道:“我为咱谢家的大局着想,只在牢里呆上三天,三天之后,哥你不把我救出去,我自出去!”
谢素冷哼一声,道:“晓得你脾气。”
说着大公子拂袖起身。
眼看谢家人要走,杜知府忙拍一声惊堂木,道:“退堂。”
这一番审案,和尚推波助澜,倒做成一个主审。而无忧公子坐牢,还是谢家卖给知府一个面子。百般颠倒,公堂前的百姓看呆的也有,低声骂的也有,但都不敢发作。谢家人要走,连忙分开道来,如鱼鳞般齐整。谢家人穿过人群,衙门口上了马车。
车轱辘碾上衙署大街,转眼扬长而去。
旁人亦纷纷散去。
此时茶楼之上,花红玉低头一笑,道:“宗师说过,这谢家与天下门,定有认得俞婉的,倒猜得不错。”
花红玉同阿沅都且下楼,坐上自家马车。
公堂此时散去,和尚也大步赶回来,坐上车辕,凑着帘内问道:“小玉,他们露没露口风?”
花红玉微微一笑,隔帘答道:“宗师神机妙算,这一招投石问路,果然问出来了。”
“哪里哪里。”和尚谦虚,挥鞭赶路有劲。
“那个沈爷,是认得俞婉的。他一出公堂,就叮嘱手底人加紧搜查,好似那俞婉手上,有件要紧东西。”
和尚还问:“那谢家人呢?”
花红玉抿唇一笑,道:“也认得,只是还有个妙处。”
“什么妙处?”和尚道。
花红玉道:“那谢忠上马车前,疑心这俞婉长得厮像一个人。谢大公子点点头,没再言语。
那谢管家还道,庄上今早收着一封请帖,约大公子今夜在水月道观,二更天,石榴林相见。
帖上还说,大公子赴约,便会告知萧夫人的所在。”
和尚笑道:“妙哉妙哉,咱今晚也去探一探。不过趁天色未晚,还要去一个地方。”
阿沅倚靠马车沉思,道:“是该去萧进宅子看看。”
和尚点头,驾车转向兴教寺街,径往萧进宅子而去。
兴教寺街槐树蔽天,静无人声。
和尚驾着马车,且找到一间没匾贴着封条的大宅。又往前,往街口茶楼,下马车,朝店小二打听清楚,果然是萧家。
和尚又跳上马车,扬鞭,转到后巷,停下马车。
花红玉只等在外头,阿沅与和尚则凌空翻过墙去。
萧宅大得很,先有妙远堂,又有饯春堂,水厅楼阁,竹径逶迤,还有四时花木,郁然浓阴,杳不可测。
看这宅子,布置精当,想这萧进确有与卿归隐之意。再看屋舍内积尘,确是许久不曾住人的模样。
阿沅道:“此处亭台楼阁皆备,单单少一个所在。”
和尚道:“莫非在别处?”
阿沅道:“今晚去水月道观瞧瞧,才见分晓。”
两人便匆匆离开萧宅,与花红玉一同,坐马车先回虹桥。
未到二更时分,见天色已黑,和尚与阿沅靠脚力,绕城自西向南。先过南门外放马场,再过头桥、二钓桥、中埂。
将近乱坟岗时,远远瞧见一处矮草坡。坡上有个破落庵,庵上挂一个摇摇晃晃木匾,硬划大字,自称水月道观。
而墙内几棵稀稀落落石榴树,一排几间茅屋,没有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