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洵道:“我可没让他画。”
阿沅晓得是何燕及作怪,她掀起车帘,跳下马车。
小乙一惊,勒住马,赵洵连忙也下了马车,纵身追了上去,劝阿沅,道:“你上山寻他也无用,打他一顿,他又不会改,除非杀了他。”
阿沅道:“我将他画画的手砍了。”
赵洵笑道:“那还不如杀了他。”
“既然这样,那我杀了他。”阿沅说气话。
赵洵笑道:“放心,那画没别人看过,我烧了它就是。”
阿沅道:“你看过了。”
赵洵道:“你病的时候,你哪里我都看过。”
阿沅面红耳赤,赵洵想也不想,拦腰就将阿沅抱了起来,径直抱回马车上。
他倾心爱慕,轻拿轻放,对阿沅道:“你病没好全,不该动这么大的气。”
阿沅低着头,脸上红一片,白一片。
赵洵笑道:“画上的,我都忘了。”
小乙坐在车辕,驾一声,赶着马车,问道:“公子忘了什么?要说公子的记性最好,去年杭州那间典当铺的账簿被火烧了,公子还一笔笔默出来了呢!掌柜伙计们点了库房,丝毫不差!”
这话火上浇油,阿沅脸更红了,赵洵向小乙斥道:“你静些。”
小乙噤声。
赵洵含笑看着阿沅,道:“我让秦花娘去白马寺,赏何燕及一个毒蛇穿心,怎么样?”
阿沅道:“一条不够。”
赵洵道:“那万蛇穿心怎么样?”
阿沅“嗯”了一声,半天,又说算了。
小乙又想起一茬,道:“早上,柴府送帖到了黄掌柜家,明晚,柴大少要在自家设宴,请公子过府一叙。柴大少私下还传话说,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他还请了俞谨庵,酒桌上为公子引见。还说昨日在庆祥酒楼,说起扬州城里买妾的事,不大尽兴。”
小乙越说越远,赵洵无奈,道:“你赶马车,不要说话。”
赵洵向阿沅道:“买妾是柴大少的主意。”
阿沅看着他,不说话。
小乙忙道:“沅姑娘,公子这话,小乙可以作证。昨日那酒席上,柴大少抱怨了半天,说扬州城牙婆都是人精。他才说要买妾,那些牙婆就连着三日,送了五六十个姑娘上门,全是白面红衫,教导得千篇一律,一点把柄也没有。若要迁就买一个,太不顺心,不如去苏州买。柴大少还问公子要不要,若要,买回来,让公子先挑。我看公子就算挑一两个,也没什么,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呢?”
小乙滔滔不绝,阿沅听得呆呆的。
赵洵看她不快活,隔帘向小乙道:“回去再打你板子。”
小乙终于闭上嘴。
阿沅忽然刁钻道:“你买妾如何,不买如何?我前世负心如何,不负又如何?终有一天,各奔前程。”
说着,阿沅卷起那轴画,趁马车正驶到山涧石桥上,掀开车帘,将画轴高高抛进水里,散了,随波逐流去了。
赵洵一怔,心上蓦的疼了起来,忽然用力将阿沅按在身下,凑在她耳边道:“我没说要买妾呀。”
阿沅挣不脱他,冷冷看他。
赵洵目光眷恋不舍,道:“我和你约一件事,就今生的事,不说前世了。”
阿沅凝住眉头,赵洵含笑看着她,热络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人也是你的,若你要凭据,我再写一张卖身契给你,如何?”
阿沅怔住了,赵洵认真打量她,他低下头,深深吻住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赵姑娘前世一定不是糟糠之妻,少说也是腹黑的地主婆。
☆、看花分明
阿沅望着赵洵,不知怎么想起五年前,她在钱塘义庄住了三天,没见他尸首,才回了武陵。
五年很长,他活得好好的,温热的活人。
阿沅抬手要打他后颈,赵洵攥住她手腕,又往她腮上亲了这一口,这才抱她起来,笑吟吟的,促膝而坐,道:“去扬州城的街上逛逛?我送手帕给你,书上才子佳人都是这么定情的。”
阿沅冷冷道:“那是佳人送才子。”
赵洵道:“既然你要送我手帕——”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手帕?”阿沅问道。
赵洵自顾自道:“我想这手帕银红绫的好看,玉色绫的也不错,或者丁香色川绫的。若在帕子上销金点翠的话,海水嵌八宝,点翠穿花凤,都很精致。还有两边栏子,最好用缨络碎八宝。”
阿沅听得哽住了。
赵洵数完了,才问道:“阿沅有什么想要的?”
阿沅索性转过头,掀起车帘,看山花,有几树缃绮笼在山道之上,拂过车檐。
赵洵也看那些花,微微笑道:“若按心无外物论,你不在时,我心上与此花同归于寂,你在时,我心里和此花一时都分明起来。”
阿沅初时不理他,良久才叹息道:“你讲逍遥的人,应该心如槁木。”
赵洵道:“只在你面前,我想什么,讲什么。”
阿沅不说了。
赵洵高兴着呢,回味是甘。
等马车到了城西,却不回筱园,又进扬州城里逛,沿西大街,一路过梅花书院,又转了半座城,到了缎子街,连着一片都是做买卖的,有香铺街、花翠街,食肆茶楼鳞次栉比,又有书街、百鸟巷。
赵洵让小乙驶到书街外头,拉着阿沅下了马车,道:“我们四处逛逛。”
阿沅随他牵着手,小乙也下了马车,跟在公子后头。
她看见许多店卖笔墨纸砚,装在一套八宝锦匣内,问道:“那拜匣可有木匠认得?”
赵洵道:“昨日霍珍去问过了,彩漆花样常见,木头常见,铜活扣也常见,看不出稀奇,里头也没有什么机关。这样的拜匣,许多人家都有,寻不到根由。若寻得到,杜慎一早就去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