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更天,程莲手下的小勺子先回来了,向众护法行了礼,开口就道:“差点见阎王了!”
“谁?”秦花娘问道。
“徐大福,”小勺子将来龙去脉细细说道,“入夜,那徐大福果然离开三笑楼,出了东城门,往小秦淮去了。”
霍放道:“小秦淮?”
小勺子点头,秦花娘笑道:“霍兄弟,我早让你押邵家姐妹,你偏偏不听,要押柴少夫人。瞧瞧,柴少夫人大晚上的会在小秦淮么?”
霍珍叹口气,往桌上丢下银子,拢起袖子,坐一边儿去了。
秦花娘喜滋滋道:“小勺子你接着说。”
小勺子道:“徐大福去小秦淮,并不是去彩云和月舫寻邵家姐妹,而是去了青莲舫。”
秦花娘脸色一变,霍珍愈发奇道:“小勺子你接着说,谁在青莲舫寻欢作乐?”
小勺子略一顿,答道:“俞盐商。”
陆青听了,哈哈大笑,道:“我早说此人是个奸徒,小勺子,快说昨夜的情形。”
小勺子细细道:“徐大福进了青莲舫,舫内灯火煌煌,笙歌绕耳,只听那徐大福开门见山,向俞盐商禀明来意,道手头紧,俞盐商也爽利,命人封了五百两银子,谢徐大福周全之力。
徐大福得了赏钱,要走,却被俞盐商挽留,两下里推杯换盏,足足喝了有一个时辰。那徐大福醉倒,由俞家的下人扶到船头,一个不稳就跌进了水里,扑腾了半日,沉进水里。若非我等在水下搭救,可不就去见阎罗了?”
陆青笑道:“这招倒妙!徐大福若醉酒溺亡,谁也寻不着俞家的错处。”
乐放问道:“你主子呢?怎么还不回来?”
小勺子道:“本来按公子爷的意思,程大哥要将徐大福送衙门去,可此案纷纷乱乱,物证不全,人证也不大愿意出头,三更时,程大哥派人向公子爷回禀了,公子爷说,既如此,也赐俞谨庵一个醉酒溺亡罢。”
众人听了,嘿嘿怪笑,心道,不知程厨子的手艺,利落不利落?
小勺子却有些咋舌,想当年,因他刀功好,程大哥看重他,带他辞了浔阳楼,投奔逍遥楼,还以为逍遥楼是扬州的哪家大酒楼,没想到竟是杀人窝……
往事不堪回首……
清早,程莲回到了止心楼,向赵洵回报,案已了结。
这时,霍珍带着鹰隼进来,向公子行了礼,说大漠传来口信。
赵洵接过纸条一看,问道:“可做准了?”
霍珍道:“这几个月派出去的兄弟,往四海查访名单上的人物,惟有赛蓝城里的宋望天,最为可疑,老楼主的骨坛,极有可能被他收着。”
当日,惊雷剑留给俞姑娘的信上,正是剿杀逍遥楼的死士名单。
赵洵吩咐道:“既如此,你和花娘、乐放去一趟赛蓝城。”
霍珍领命下去了。
又说阿沅晓得邵九娘一案已了结,想起白马寺的阵法,还要费些功夫,清早便要上山。
赵洵舍不得她,要和她同往。
阿沅笑道:“你去了反而招摇。”
赵洵无可奈何,让她早去早回。
阿沅点头,为简便之故,穿了男装,快马上山。
昨夜山间有雨,阿沅只觉一路风物俱佳,心旷神怡,缓缓上了山。
白马寺内,何燕及仍是终日作画,飘瓦仍是念经饮酒。
二人见阿沅回来,热络极了,齐来问道:“伺候得如何?香油钱可讨来?”
阿沅微微一笑,上山头布阵去了。
飘瓦、何燕及无可奈何,直到傍晚时分,忽见东南一阵云气,漫山卷来,忽而弥散四野,一眨眼,天地已茫然一片。
何燕及叹道:“这鬼丫头忒厉害!”
阿沅自那雾中回来,佛殿前,向飘瓦辞道:“我下山去了。”
何燕及道:“阿沅姑娘才来就走?宗师时常挂念你,怕你在山下吃亏。”
阿沅望向飘瓦。
宗师叹道:“若说养的阿猫阿狗寻了有酒、有肉、有华屋的好人家,原先的主人宽心之余,难免也会难过一番。”
阿沅微微一笑,飞身上了马,道:“飘瓦,我去了。”
飘瓦应了一声,目送阿沅去了。
稍迟,何燕及向飘瓦问道:“宗师,这阵是什么意思?”
飘瓦道:“江湖若当真血雨腥风,此处便是逍遥楼的一个退步。”
何燕及啧啧道:“果然,果然,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光想着逍遥楼的前程,一点也不想着寺里的香油钱,可叹,可叹!”
飘瓦可伤,可伤,到佛前念经去了。
又说阿沅快马几十里,风驰电掣,经扫垢山时,忽听得一个女子惊叫之声。
只见一匹惊马急纵奔来,过桥时,那女子勒不住僵绳,反被惊马摔了出去。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扫垢山庄的谢秀儿。
阿沅见情势危急,纵身一跃,凌空抱住谢秀儿。
谢秀儿天旋地转,慌忙搂紧阿沅的脖子,落地时,与阿沅目光相接,只觉心神一荡。
阿沅并未在意,松开谢秀儿,一掠身,强挽住那惊马的缰绳,她手下利落,只听马嘶一声,堪堪挽住!
阿沅将马系在桥墩上,夕阳之下,她身上如有光华笼罩,十分俊美,谢秀儿不由看得脸红,怔怔不语。
阿沅走上前来,问道:“姑娘无碍罢?”
谢秀儿摇头,轻轻掠了掠鸦鬓。
阿沅道:“下回小心!”说着要走,谢秀儿连忙拦道:“公子,你舍身相救,我……该如何谢你?”
阿沅说不用,飞身上马,纵辔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