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昑眼神微动,“委屈你了。”
“你不用担心我,”裴郁宁完全不领情,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她虽是逼我,到底要我自己愿意,她才能成事。至于你,贤妃近些日子一直张罗着要将侄女嫁给你,你怎么打算的?”
陈昑难得露出苦笑,“嫁是肯定要嫁,除了娶亲的时间与对象会变,赵家女这一身份是不会变的。”
“你比我可怜。”裴郁宁中肯的评价了一句,神情不冷不热。
陈昑对这个评价同样很不买账,冷哼一声拽着人就往前走,“既然你觉得我比较惨,那今晚吃喝玩乐就全由你来掏钱好了。”
裴郁宁淡淡一笑,理好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袖,跟在陈昑身后慢慢融入人流。
光影中,眼前那个少女的脸一闪而现,不知道会不会再次遇到。
奇怪的让他有些放不下的少女。
***
巷子口的老馄饨,和颜书语记忆里一样美味。
颜景焕对着比他脸还要大的碗口,努力吹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吃得满头大汗。
看着明显饿得着急却吃不到嘴的弟弟,颜书语低笑出声,最后还是在小孩子气急败坏的眼神中,动作利落的吹凉喂过去。
一口热汤,吹两下,半口馄饨,再吹两下,最后如愿以偿吃掉那元宝一样喜庆的半个馄饨。
裴郁宁一直从严教子,两个孩子从小就要凡事自己学着做,颜书语喂了几次就被勒令禁止。
在她心里,小孩子就要天真活泼,想做什么做什么,玩得痛快才能吃好睡好身体好,才能更有精神学武读书。
但裴郁宁不同,他自己小时候怎么过来的,就要求孩子们同自己一样,几乎是将曾经的经历完全照搬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因为这些分歧,他们争执过太多次,每一次,颜书语都失败,妥协,退让。
因为那两个孩子姓裴,那个家是神威侯府,她的夫君是神威侯,他有太多逼她退让妥协的理由与筹码。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次次的退让,她才越来越恨他,讨厌他,同他疏远,直到最后,在她心里,他除了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神威侯夫人的夫君,他再不具其他意义。
裴郁宁撑起了那个家,但对颜书语来说,那个家太冷,就像那年她跪在雪地里一样,时间越久,越难受越绝望,直至最后麻木。
说起来,那时候救了她一命的就是七皇子陈昑,如果不是他恰好路过送她出宫就医,大概裴郁宁很快就要换位妻子,她的孩子也会多个继母。
所幸,她撑过来了,为她,为孩子,为她心目中的家。
“姐姐,我吃饱了。”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颜景焕神情满足的叹了口气。
看着弟弟小大人一样的表情,颜书语笑着捏了捏小孩子柔嫩的脸颊,带着人慢慢逛回了家。
虽然意外遇到了故人,但颜书语觉得,今晚到底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夜晚。
***
周氏等了许久,才终于见到尽兴而回的两人,不说眼泪再次落了一脸,就是那柔弱无依哭哭啼啼的娇.软模样,也让颜书语和颜景焕身子麻了下。
好吧,继母(母亲)的眼泪实在是令人畏惧。
颜书语和弟弟一起好声好气的哄了许久,才让周氏收了眼泪,喜笑颜开。
“不是母亲不让你们出去,实在是你们一个姑娘家带一个小孩子,就算身边有家人仆从,夜晚出门还是不安全,”周氏一脸担忧的絮絮叨叨,“若是你们父亲在家,我还放心些,偏就你们两个,我怎能不担心。”
虽说性子愁人,但周氏心地不坏,颜书语也就很领情,“母亲教训的是,以后我和弟弟会注意的。”
颜景焕在一旁连连点头,“我和姐姐都会听话。”
周氏娇.软的性子,只要好话一哄,很快就会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于是脸上总算多了些笑意,“你们出去跑了一晚上,想必早就累了,我让厨房备了安神汤和热水,洗漱一番喝了安神汤就早些睡吧。”
颜书语点头应下,哄着弟弟随继母回了自己院子,她也由身边的丫头服侍着洗漱安睡。
明月当空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晚风吹拂下,阵阵清凉伴随着夜色与月色而至。
穿着一身月白寝衣,坐在妆台前由春月擦拭着湿发,颜书语神思不属。
奶妈妈李氏坐在一旁,眉目间既有愁思又有欣慰,看着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姑娘心绪复杂。
颜书语心里想着今天遇到的裴郁宁与七皇子,同脑中的记忆做对比,从前她遇到这两人时,是在老太太举办的赏花宴上。
那时候颜家众位姐妹只知道这是神威侯府的嫡出公子,未来是要继承世子与侯爵之位的,因此很是眼热,老太太身边借机邀宠想要谋个好婚事的人比比皆是。
在颜家诸人眼中,那时的裴郁宁就是个金龟婿,自然,同他一道出现隐瞒了身份却依旧风姿不凡的七皇子陈昑,也牵动了不少少女心。
在老太太嘴里,她同神威侯府里那位出身宁州姚氏的老夫人有着不一般的交情,因此愿意聘了裴郁宁喜爱的颜家女孩儿为孙媳,以成全两人之间的多年情谊。
相信老太太这番话的人太多,即便有些疑惑,也被眼前可见的好前程迷了眼睛,愿意深想的人并不太多。
但颜书语不同,她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最是知道她的心思和为人,不管从前出身通州窦氏的身份有多尊贵,嫁到颜家这个商户人家都让老太太觉得心气不顺,因此心心念念的都是抬高颜家的地位,或是家中再出一位贵人,或是和勋贵朝臣人家结亲,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