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年,采完春茶,张惠拖家带口地带着三个吵吵嚷嚷的孩子回首都。
这一年,涵涵即将六岁了,江森和江枫兄弟俩刚满三岁。
我的老天爷,都是能跑能跳的年纪,在火车上还好,跑来跑去就那么宽的地方,下火车后,一出站,一个往这边跑,一个往那边跑,张惠简直顾不过来。
“妈妈,汽车在那边,你快点。”涵涵着急,怕公交车走了。
“妈妈,冰糖葫芦。”
“烤红薯。”
这兄弟俩瞅到那边有两个孩子在吃东西,都想要,还要跑过去看,张惠拉着他们哄:“乖,咱们回去再说,回去妈妈给你们做。”
凯叔、万婶和六嫂背着行李过来:“咱们走吧?”
“走。”
张惠也没耐心了,一手抱起一个儿子,走了两步又放下,江森和江枫没明白,怎么不抱了?
六嫂最明白张惠,笑着抱起江森给张惠减轻负担。
上公交车后,涵涵等在公交车门口,非要看司机开车,张惠没办法,只能把两个儿子让六嫂和万婶看着,她去前面看着女儿。
司机一个急刹车,张惠一把拎住女儿的衣领,好险没摔一跤。
小丫头还不觉得怕,扭头对妈妈笑。
张惠这一路真是累了,把孩子带回家,吃了午饭,洗漱完后就回屋睡觉去了。孩子交给万婶去忙,管他们睡不睡午觉。
张惠一觉睡到傍晚,江明彦下班,她睁开眼睛,先看到江明彦。
这个男人,孩子都三个了,他怎么还那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比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温柔。
她想翻个身,动不了,涵涵抱着她的右胳膊,二儿子抱着她的左胳膊,小儿子在她脚那边,抱着她的腿不松手。
张惠笑了,每次觉得累得不行的时候,孩子又会温暖到你受不了。
养育三个孩子都这么辛苦,不知道那些生五六七八个的妈妈每天有多操心。
六月二十七号,涵涵过完六岁生日,张惠正式给女儿启蒙,该学认字了,等到秋天送到学校去。
“我不想去学校,我就想在家和弟弟玩。”
涵涵一手搂着一个弟弟,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冲着妈妈傲娇地抬高下巴:“我要去读书了,生生和枫枫会想我的,他们会哭的。”
“不行,你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必须要去读书。你胖胖哥哥也是六岁读的书,你看他现在都读五年级了,你不想和你胖胖哥哥一样厉害吗?”
“可是。”涵涵低下头:“我不会读书呀,读书也不好玩。”
“读书好玩着呢,你不会我教你,我和你一起读书。”
“真的吗?”
“真的。”
已经入夏了,也不怕地板冷,张惠在书房的空地方铺上凉席,把三个儿女都叫过去,张惠在书架上拿了一本小人书给他们讲故事。
小人书上有图书还有字,涵涵不认字,但是她会看图,妈妈讲故事的时候她趴在妈妈腿上一个劲儿地问:“写的和图上的小人儿一样吗?”
“都是一样的,但是你看图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什么呀。”
张惠一本正经地指着书上扛着锄头的小人儿:“她说她要去挖宝藏,你知道她要挖的宝藏藏在哪儿吗?”
“藏在哪儿?书上也没画出来呀?”涵涵挠头。
“你看,书上都写了,就是因为你不会认字,你就不知道宝藏藏在哪儿,我认字我就知道。”
涵涵捏着拳头:“那我要学认字,等我知道了,我带着弟弟去挖宝藏。”
“涵涵真棒。”
张惠一点都没有骗小孩儿的罪恶感。
晚上江明彦下班回来,听女儿念叨着要挖宝藏,他私下跟媳妇儿说:“她到时候真要去找宝藏怎么办?”
张惠洗了脸,用指尖挑了一点擦脸油在手心化开:“简单,你去咱们家菜地呀,或者哪个墙角埋个木箱子,里面装一把大白兔啥的。”
江明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媳妇儿真要对女儿下手了,看来等到秋天,女儿就是哭也必须送到学校去了。
张惠说到做到,教女儿写字的时候,她也会写。
涵涵开始坐不住,写几个字就扭来扭去,想跑出去玩儿。她跑去看妈妈,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她看了会儿,就坐回去继续写。
张惠想的是,七七年了,这都七月份了,想参加高考的人不赶紧准备起来,还要干嘛呢?
恢复高考的话已经有人提出来了,还在讨论,也没个定论,有人信,有人不信,张惠就是其中信的那个人。
她不仅自己信,春天回家的时候还带了很多学习资料回去,叫哥嫂都准备起来。
大哥大嫂听张惠说完恢复高考的事,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不去考,一是他们学习差,二是他们年纪大了,且有正经工作,考不考大学都无所谓。
再说胖胖都要读初中了,他们当爸妈的还挣扎个什么。
只有张惠二哥张建林,混到现在都还没结婚,不满足于现状,他对考大学很有冲劲。
至于舅舅家两个表弟,他们这几年结了婚,都还没生孩子,从张惠这儿听到消息后,觉得可以试试,有个好文凭,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好地发展。
他们现在在机械厂混的不错,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他们还是吃公家饭的工人。
张建林不一样,他想的是,如果恢复高考,他一定要考上。
八月,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开完后,恢复高考的事情几乎板上钉钉,已经复习了几个月的人张建林更加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