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烈的暴风夹着冰雪砸在坚实的棚顶,传来恐怖的声音。
里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风呼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醉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没有迟疑多久,咬牙道:“我去拿回来,应该就在附近。一钻出去,伸手拿了就回来。”
“不。”娉婷轻轻吐出一个字。
醉菊忽然发现,娉婷占据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让她无法钻出入口。
“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要把银针拿回来。”醉菊沉声道:“我是大夫。”
漆黑中,娉婷的影子朦胧至几乎看不清轮廓,无光的天地仿佛和她已为一体,静止的应该是瘦弱的身影,却有着泰山一样无法撼动的凝重。
“醉菊,你知道银针在哪里吗?风雪一起,它已经不知道被卷去了多远。”
“说不定挂在附近的树枝上,我还是可以试一试去找。”她试着向前,碰到娉婷的手臂,指缓缓滑落到手腕处,最后握住了她的手:“白姑娘,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
娉婷的身影屹然不动,就像一座已经千百年的雕像。但她的手,紧紧反握着醉菊的手。
“我也说过,我们不会死的。不会的,醉菊。”
两双冰冷的,纤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后,些微暖意从贴合的掌心处缓缓升起。
藏身的棚子那么小,醉菊甚至没有一点点空间让娉婷挪开。
“可是,孩子……”醉菊在幽黑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低微的抽泣。她松开了握紧的手掌,用指尖向上探索到娉婷的脉搏。
紊乱的脉象,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栗起来。
温热的液体,滴在衣襟上。
寂静的黑暗中,泪珠坠落的声音,很清晰。
银针,为什么竟会忘记了最重要的银针?
一路上不断用草药和银针为娉婷巩固体质,稳定脉象,为何偏偏在风暴来临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
外面狂烈的风暴,会将单薄的包袱连带里面的银针吹刮到何处?
醉菊今生也不会忘记这场残忍的风暴。
“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事。”
听错了吗?
娉婷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温柔和从容。
醉菊感觉着她腕上凌乱的脉息,这些淡淡的平静的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醉菊心上。
黑暗中,听见娉婷含着笑意的,如作梦般轻柔的语气:“孩子在我腹中,乖乖地睡着。我是他的母亲,我会好好护着他。风雪那么大,可他在我这里,会很暖和,很安全。”
听着娉婷的声音,醉菊几乎可以想像她此刻唇角逸出的微笑。
温婉动人,如春风新雨。
娉婷确实在微笑。
百密一疏,那一疏总会出现在最要命的时刻。
在风暴来临,匆忙进入小棚的瞬间,她想起了包袱,还有包袱里的银针。同时,她也知道已经无可挽回。冰天雪地中的暴风雪,不但刮得走包袱,也能刮得走活生生的人。
她知道她的脉象已乱。
头有点昏乱,眼前的模糊,说不清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别的。她的力气,仿佛正被一丝一丝地抽走。
正因为如此,她更必须微笑。
“别为我和孩子担心,醉菊。我们会熬过这场风雪。”
这孩子虽然还小,但他不像你想像的那么脆弱。
他孕育于冬夜。
在母亲的腹中,感受过隐居别院的安宁,听过名动四国的琴声,赏过断人肝肠的明月。
见识过,火光冲天的夜空,淌满鲜血的雪地,还有母亲登车离去时,洒落一地的绝望。
这孩子会比我们更坚强、更勇敢。
他的父亲是当世名将,永远不会被打败的镇北王。
他身上流着的,是楚北捷的血。
这世上最强悍的热血。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5 第二章
章节字数:6114 更新时间:07-01-27 02:07
清晨,橙光透过层层厚云,朦朦胧胧透出一点。
骤来的马蹄声打破宁静,在白皑皑的大道上急促响起。
得得、得得、得得得……
一骑由远而近,马背上插着代表军情的紧急旌旗,确保一路通行无阻。
“开门!快开城门!东林撤军!东林撤军!”
传令者仰头对着关闭的城门大喊,精疲力竭中犹带兴奋的喜悦。
城头的守卫怀疑地竖起耳朵,探出脑袋向下喝问:“兄弟,你刚刚说什么?”
“快开城门,赶着向丞相禀报呢。东林撤军啦!”
“东林撤军!东林撤军!大战结束了!”
厚重的城门发出嘎拉嘎拉声被缓缓打开的同时,东林撤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冲入云常都城的上空,掠过每一颗忐忑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