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王后,大王的病……”短短数月,东林神医霍雨楠彷佛老了十年,黑色的胡须中夹杂着白丝:“恐怕拖不了多久了。”
“和我说实话,还有多久?”
“怕是……怕是捱不过七天。”
王后呆住了,半天才找回了飘离身躯的理智,脊梁宛如承受不住这个消息似的软了下来,只能完全靠椅背支撑着。怀着最后一丝期待,她几乎是祈求般的看向这能断人生死的东林名医:“纵使不能回天,也该可以多延几个月吧?”
“王后娘娘。”霍雨楠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把话说明白,硬着头皮道:“方法都用尽了。大王的后事,也要……”
“娘娘,娘娘!”谈话忽然被帘外跑进来的侍女打断,匆匆对王后行了个礼,急道:“娘娘,大王醒了,正要找娘娘呢。”
王后猛然站起来,却眼前一黑,猛一个趔趄,几乎栽倒。
“娘娘!”
“王后娘娘!”
侍女和霍雨楠同时惊呼,一同抢上,将她扶住。
王后抚着太阳穴,站稳了脚:“不碍事的。”
她的脸上苍白的,唇也是苍白的。
自从白娉婷的死讯传来,她的脸色就再不曾出现血色。
什么都毁了。
白娉婷肚子里的,是东林王族的血脉啊。
到如今,大王和镇北王连一个男丁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弄成这样?
当初北漠云常三十万敌军压境时,怎么就没料到今日这般下场?
她快被懊悔将身子和脑子给煎熬干了,一个个难题都摆在前面。白娉婷,前世里东林王族到底和白娉婷有什么孽缘?这般纠缠不清,欲罢不能。
匆匆赶到寝宫,她陪伴了一生的男人就躺在床上。
他也曾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和镇北王一样,会挥舞宝剑,马上饮酒,发出浑厚的笑声。
“大王,臣妾来了。”王后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真瘦,瘦到只摸得着骨头,瘦到令人心疼。
王后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要落泪!“大王唤臣妾来,有什么吩咐吗?”
东林王的眼睛,已经黯然无光。
“王弟呢?王弟回来没有?”他沙哑着问。
“已经派人去找了,镇北王很快就会回来。”
东林王艰难地抬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王后,想哭,就哭吧。”他的声音虽然沙哑无力,却饱含着温柔。“寡人心里明白,北捷他不会回来了。”
“大王!”
“白娉婷,云常、北漠三十万大军压境,王令调走东林龙虎大营主帅。我们……”他喘息了一下:“我们合三国的兵力,将他的妻子导入死地。”
“这是臣妾之错……”
“不要自责。”东林王握着王后的手,狠狠紧了一紧,彷佛要把最后的一丝力量传给他的妻子:“这不能怪王后,只是上天的安排。我们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王弟从小性情就如此,寡人以为可以将他挫磨得无情一点。如果有错,那也是寡人错了。”
他转头看看左右,喘息着吩咐:“你们都下去。老丞相,你帮寡人守住这门。”
“是。”楚在然一直守在东林王身边。他见惯人事,知道东林王这是要诀别了,眼泪实在忍不住,簌簌掉了下来,跪下向东林王磕了个头,老态龙钟地退出门外,体贴地关上大门。
寝宫内只剩东林王和王后。
“王后,你将床头上那个玉盒打开,里面有份王令,拿过来。”
王后取了王令,轻声劝道:“大王身体不适,还是暂时不要劳心政务。这些事,交给老丞相处理,如何?”
东林王缓缓摇了摇头:“你打开。”
王后见他态度坚持,也不好违拗,依言打开王令,低眉一瞅,当头一行,就是‘遗令王后摄政’几个大字,大吃一惊:“大王,这万万不……”
“这是寡人的遗命。”
“大王,镇北王一定会回来的,他是大王的亲弟,是东林的王族,怎可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国家?”
“王后……”东林王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柔和,聚集目力,看着王后:“别管王令。来,坐到寡人身边来。”
王后听他这般温柔,更是心碎,顺从地坐了过来,见东林王伸手,忙双手握住了。
“王后,寡人想问王后一件事。”
“大王请问。任何问题,臣妾都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