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靥处被烛光印照,似酒后微红。
公主,我的妻啊,这不是美梦,这是一场噩梦。
两者必陨其一,谁也避不开的噩梦。
「救命啊!谁来救救公主……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绿衣令人心碎的声音回荡到耳畔。
何侠俊美的脸扭曲着,手心忽然一阵冰凉,他猛然低头,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到门前握住了门上的铁锁。他一惊,松开手,蓦地退了一小步,站住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公主吧……」
「驸马爷,驸马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求求你们告诉驸马爷一声吧,公主快死了……」
绿衣迭迭声声哭着:「就算要杀公主,驸马爷总不能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吧?求求你们,门外的大哥,通报一声吧,给驸马爷报个信吧!」
杀公主?
何侠摇头,不,从来没有想过杀了她。他想过夺军权,废她的王位,但从来不曾想过杀她。
为什么杀她,她是他今生今世的妻,是他未来的王后,他说过,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不想动手,真的不想动手。可他的妻子却写下王令,连通官员,定他谋逆,信上斩钉截铁,写明白将来要判他极刑。
差一点,只差一点,说不定被困在里面的就是他,鲜血淋漓的就是他,被千刀万剐的,就是他!
噩梦,这是一场噩梦。
绿衣的哭喊中,夹着耀天一声声惨叫。
「啊……啊啊!绿衣,我不行了……啊!」
「公主,御医……马上……马上过来的……」
「不不,我不要御医,我要驸马……驸马……」
「公主……」
「快去,找人传唤驸马,要他来……」
绿衣放声大哭:「公主,驸马他……」
「绿衣,我要见他……我不行了,我想见他。快去,他不会不见我的……」耀天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说不出的执着。
公主!
一直泥塑般立在门外的何侠,蓦然挣了挣,跟蹈撞到门前,五指一把紧紧握住了冰冷沉重的铁锁。
冷冰冰,沉甸甸。
这是他心上的锁,他命里的锁。
只要公主尚在,王令的事,就会不断重演。没有任何事能改变这结局。
何侠握着铁锁,汗隔着铁,掌心又冷又湿。
耀天还在呻吟:「驸马,给我找驸马来……他不会不见我…给我找他来……啊!好疼……」
她停了片刻,忽然拔高声调,嘶声道:「驸马,驸马你来啊!是我写了王令,就算你恨我,要杀我,难道竟不肯见我最后一面?驸马……驸马……」
何侠握锁的手,骤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公主,公主,我不能见妳。
妳是何侠的妻,何侠今生唯一的妻。
我不恨妳让贵常青暗中压制我,我不恨妳使我失去娉婷,我不恨妳。
我只恨天,恨这场噩梦,恨这让你写下王令判我极刑的一切,恨这让我无法保全你的一切。
热泪,淌下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何侠摸着门上的锁,听着耀天声声呼唤,无力地跪倒在屋外。
凌晨,沉重肃穆的丧钟惊动了正要开始一天忙碌的寻常百姓。
远眺,云常王宫雪白一片,满眼凄凉。
百姓们悲伤地听闻,身怀六甲的云常之主,因为身体虚弱而导致早产,死在伤心欲绝的驸马怀中。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夜晚,许多朝廷官员,被军队以各种不同的罪名秘密处决。
东林,夜幕沉沉,星辰不语。
漠然伏身在林中,警惕地凝视着远处闪烁的火光。
火光连天蔽日,形成一个弧形,将他们藏身的这片山林隐隐包围起来。
弓在弦上,引而不发。
危急的情势已经持续了几天。东林王族的最后一点力量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无论是己方和敌方都明白,砚在的平静只是一种暗藏杀机的假相。
身边的草丛里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
「不知道何侠什么时候会到?」罗尚小心地掩过来,和漠然并肩,一同看着远处包围了他们数天的敌军。
漠然低声道:「就算何侠是从云常都城出发,也该到了。我看明天傍晚之前,他们就会发起总攻击。」
心上的石头突然又沉了两分。
敌众我寡,对面云常大军的阵势令人望而生畏,凭漠然等身边仅剩的这些人马,别说护住王后,就连想从这场战役中逃出一个活口也是奢望。
难道曾以强兵称霸四国的东林,竟真的到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