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昭昭未央(134)

作者: 苏眠说 阅读记录

“朕还道太皇太后那边怎么肯安生,”顾渊冷笑一声,“敢情宝都押在了你父亲身上。”

薄暖没有说话,他扶着她在床头坐下,低压了剑眉,眸中光芒攒动,“你如今怀了皇嗣……太皇太后大约看中了,你不会不顾自己的父亲。”

她将脸颊在他手上蹭了蹭,他的手冰凉,她的声音也冰凉,“你打算如何做?”

“如何?不如何。”他缓缓地道,“上回地震,太皇太后说是改制触怒上天,逼死了周夫子,逼走了聂少君和薄三郎;可现在照样还是在地震,可见少君和三郎,都该回来了。”

薄暖静了静,“陛下英明。”

他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你只管安心养胎,这些都是你男人的事情。”

她犹疑道:“说来,我也该就馆了……”

“不准。”他刹那变了脸色,“你哪里也不准去,就给我待在温室殿。”

她一怔,“这是祖宗法度……”

“什么祖宗法度,休搪塞我。”他定定地道,“我决不能让你离开我眼前半步。”

她哭笑不得,“你总不能上朝也带着我。”

他长长地“噢”了一声,促狭般道:“皇后说的有理,下回便随朕去承明殿听朝吧。”

薄暖被吓了一跳,“这不是乱来么!”

他笑起来,拉过她的手,“与你说桩要紧的,正旦大朝,我恐怕真抽不开身,让梅太夫人陪着你也好,万事小心。”

她默了默,简单地回答:“好。”

青色的秋夜的灯火下,她的侧脸清婉,眸光如雾。他眼帘微合,稍低头吻住了她。她闭上了眼,手缠上了他的身,如藤蔓缠上了树,难舍难分。

他想,她真聪明,她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宜多说话,而只能安静地亲吻。

两人唇舌交缠,气息渐促,他的心神倏忽便荡去了未可知的河流,与她火热的身躯一同浮沉飘荡。他抱得她愈紧,她忽然蹙眉“嘤咛”一声——

他心头一凛,即刻放松了她,而她已痛得脸色发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他痛骂一声该死,连忙扶她往床上躺下,又找来药粥喂她喝下,前前后后忙了许久,她的腹痛才渐渐消歇了。

他站在床头,恨恨地盯着她的肚子:“这小儿,碍事!”

她虚弱地笑了,看他方才忙碌,心头隐隐有民间妇人般的满足感。“堂堂九五之尊,还跟一胎儿置气。”

他揽着方才散开的衣襟,整了整发冠,目光不改,一脸正派,“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他是问!”

薄暖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道:“陛下……”

“嗯?”他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却还有些不自然。

她强忍着笑意,“陛下这些日子,可憋坏了吧?”

他面色僵硬:“乖乖躺着去!”

这副颐指气使的派头倒是她所熟悉的,她并不害怕,纤瘦洁白的手反而往他的衣带上探去。他神情大变,这一来竟不知该挡还是不该挡,更不知该蠢蠢欲动地期待还是该义正词严地拒绝……而衣带已解,她的手轻轻一拉他衣襟,他的月白里衣便垂落在地。

她看了一眼,低低地笑了:“还装吗?”

他简直想一头撞死,“你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刚才的痛——你——转眼就忘了?”

她微微动容,抬头看他,他的表情里满满的全是关切。她心头一酸,声音都哽住了:“你傻不傻?过来。”

他上前两步。

“上床来。”

他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

她半坐起身子,他望着别处,却自觉地抬起臂膀,将她环在怀中。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动作顺从而宠溺。

她的手却在锦被之中游弋……他难耐地“嗯”了一声,突然隔着被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呼吸粗浊,胸膛起伏不定,许久,许久,他放开了手。

她倾身过去,吻住了他。她的手在他身上跳跃,舞蹈,点燃了一丛又一丛的火焰。刹那间天崩地坼,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她的手是真实的,将他的感官刺激得无法无天——

这是阿暖,这是他爱的女人。

他作势滚下床去,她一惊便欲拉他,他却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床头,背对着她哗啦一下披好了衣裳,拿过毛巾来给她擦拭,又道:“我去洗一洗,你先睡。”

她一怔,他的洁癖怎么严重到这个地步?便连温存一下都不晓得……然而立刻就嘲笑起自己这不知趣的想法,活像个被宠坏的小女人了。

他看了看她,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又在自顾自地闷开心。他只觉那阵干燥的火还未除尽,这片刻间已又要烧下去了,当即拉着衣襟便往浴汤大步走去。

她看着他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

怀娠之后日短夜长,转眼便到了正旦。梅慈奉旨带着顾泽回到了未央宫,就近住在前殿旁的清合殿,往来只需片刻步行,方便尽心尽力地照顾。

顾泽生得虎头虎脑,性子却很怯弱,每回来向皇后请安时,总是缩在母亲的裙角后面。薄暖想起自己怀中也是一个这样鲜活的细嫩的性命,便对顾泽也感到几分亲切,带了笑问他:“阿泽今年几岁了?”

顾泽愣愣地看着这个衣饰华贵的清丽女子,并不答话。

梅慈只好代他回答:“回皇后的话,他是六月生辰,刚满三岁。”

薄暖这才意识到,顾泽出生以后陡遭大变,恐怕是从没好好地办过生辰,也从没有人记挂他的年岁。先帝最宠爱的皇子,竟只能在一片荒芜中成长起来,这是谁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