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玄(72)
薛娇这些前朝的罪犯,并没有得到赦免,反而加重了刑法。
薛娇本就是死罪,现在直接定为六月初十就执行。
薛娇得知后,没有什么想法,有的只剩麻木。
*
六月初十。
薛娇前一天沐浴了一番,换了身新的囚衣,得以体面的去。
只是坐等右等,等不来提刑,反倒是谢承玄来了。
阔别多日,再看到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薛娇反倒有些错愕。
薛娇道:“你来……做什么?”
“劫狱。”谢承玄道,说着,便拿钥匙打开了牢狱。
哪有人劫狱劫得这么正大光明?
只是薛娇还呆怔着。
见薛娇如此,谢承玄嘴角扬了扬,牵起薛娇的手。
在牢狱里待了这么多时日,薛娇的一双手早就被搓磨得不成样了。
谢承玄道:“我说过让你等我,我便不会食言。”
*
不是回到随国府,薛娇被谢承玄安排在京畿的一处别院住了下来。
虽然名义上是修养,实际上是把薛娇软禁了起来。对薛娇而言,不过是换了处地方坐牢罢了。
谢承玄安排了四个婢女伺候薛娇,分别是春花、夏虫、秋月、冬雪。
夏虫是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三岁,却是最会聊天解闷的。她长着一张圆脸,眼睛大大的。
薛娇嫌夏虫名字不好听,便改叫夏蝉。
春花医术很好,厨艺也很好。她负责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给薛娇做各种美味。
秋月擅长刺绣、插画、盘头发。只是她刺绣的水平比薛娇还要差一些。
冬雪个头和力气都大,平时做一些粗活,沉默寡言地做事,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谢承玄看上去很忙,根本见不到人影。
但是谢承玄寄了很多书信过来,薛娇一封封看了很多遍,但是一封都没有回复。
一连三个月,薛娇甚至只见过三次谢承玄。
第一次,是在六月廿四的清晨。谢承玄只是路过来看望,两人没说几句话。
第二次,是在七月初九,这一天是薛娇的生辰。谢承玄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别院陪薛娇。
临走时,谢承玄对薛娇说:“如今新帝上位,朝内事情多。”
薛娇心里难受得慌,表面却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她看着谢承玄道:“我都知道的,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谢承玄道:“怎么会,我倒是担心你……”
薛娇打断道:“不必担心我。”
第三次,是在八月二十七。
薛娇坐在窗边,恍惚地自言自语道:“一年了。”
她来云京已经一年了。
个中美好的、痛苦的回忆,统统都像一场幻梦,过眼云烟般游荡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如今她对外面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她也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也知道,谢承玄这是在保护她。
所幸她本身就没有什么出府转转的意愿,就这样待在别院,倒也算顺遂了她的心意。
薛娇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布满了伤痕。
薛娇如今不愿意读什么四书五经,也不愿意书写。
谢承玄听说这件事后,就派冬月去买了很多画本子。
薛娇一边看画本子,一边拿针扎自己的手。似乎身体上的痛苦能减轻心灵上的折磨。
两只手都扎得鲜血淋漓,血液浸透了画本。
春花看到了,大惊失色地把院子里所有的针线都藏了起来。
没有针扎手,薛娇便开始自己抠弄伤口血痂。
她不愿意春花替她包扎,春花自然拗不过薛娇。
薛娇还主动承担起了浣衣洗碗的活,让水冲破手上的皮。
不久下来,薛娇的手几乎不成人样。
……
薛娇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先前谢逢花总是默默哭泣,说些奇怪的话。
她可太理解了。
只不过谢逢花是痛失所爱,她自己呢?
薛娇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天地间好像就剩下她一个人。
……
日暮时分。
夏蝉从屋外跑进来,喜上眉梢道:“谢世子回来了!”
听了这话,薛娇死水一般的心起了波澜。
她看向屋外。
跟着谢世子进来的,除了雁翎,还有她的父亲——薛定尧。
薛娇面色又沉了下来。
谢承玄确实在乎薛娇,他费尽力气查到了薛父的下落,安排薛父来看望薛娇。
但薛娇看出了薛父的不情愿。
她对薛父恨吗?
的确是恨的,这段时候也会做有关薛父的噩梦。
只是时间的力量是强大的,已经冲淡了太多伤痕和冲淡。
薛娇道:“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外面天高海阔,随他去。”
“好。”谢承玄没强求,示意雁翎把薛父带走。
夏蝉也知趣地退了出去,并把房门带上。
谢承玄走到薛娇边上,看见她的手,蹙眉:“为什么这样?”
薛娇没说话,低下头。
谢承玄道:“再等等,我会……娶你。”
谢承玄补充道:“以正大光明的方式。”
薛娇听了这话,还是默默不言,只是起身用力抱住谢承玄,两只手收紧,就像柔弱的小猫依附自己的主人,生怕被丢弃。
谢承玄摸了摸薛娇的脑袋:“今晚我不走了,好吗?”
薛娇:“……”
谢承玄把薛娇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轻轻地亲吻薛娇。
先是柔软的唇,再是眼睛,再是脸颊,再慢慢往下……
每亲一下,谢承玄都会说一次:“我好想你。”
薛娇始终一言不发,她僵硬地躺在床榻上,两行泪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