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昊身体不好，他们走走停停，累了就休息，一天的路程，拖到了两天一夜才走完。

回上京的那天，下了场大雨。

车子驶入上京市区，一如既往地拥堵，寸步难行。

灰蒙蒙的天笼罩在头顶。

尹凝突然觉得这座令无数人向往的城市也不过如此。

车子正要通过一个红绿灯，后排响起岑思楠惊慌的声音。

“老公，老公，你醒醒，你别吓我！”

尹凝向后看，只见古昊安然闭目，唇色发白，十分钟前他说要睡一觉，然后就再也没醒过。

“古昊！”岑思楠捧着他失去重心的头，眼泪啪嗒地掉。

江伝琛一边开车一边扭身看古昊，“昊子，你给我撑住！不然我杀了你。”

路上川流不息，江伝琛明显慌了，转弯的时候忘了打方向灯，经过路口的时候不鸣笛。

“伝琛，停车吧。”岑思楠心如死灰地说。

车子一个急刹，江伝琛沉默着，握紧了方向盘，从眼角到眼尾都是红的。

尹凝帮他做了一些紧急措施，但都没什么用。

岑思楠抱着他，很快，他回光返照般地睁开眼睛，用最后的意识握住了岑思楠的手。

“别，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好好活下去，把佑佑养育成人。”

岑思楠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古昊安心闭上了眼睛。

这场雨下得格外大，砸在车顶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车里的死寂和外面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尹凝作为一个见惯生离死别的人，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古昊的后事是岑思楠亲自料理的，尹凝挽着裴佑航的手臂出席。

在葬礼上，看见古昊的父母，他母亲是外国人，高高瘦瘦的干练模样，哭着抱住儿子古昊的棺木，岑思楠想去安慰她，结果被打了一耳光。

女人用英文，恶狠狠地咒怨：“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儿子病情复发！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儿子纠缠不放！”

江伝琛挡在岑思楠面前，承受了一部分压力。

可尹凝见到，他也在强忍着难过，下颌绷得紧紧的，咬着后槽牙一言不发。

裴佑航兀自收回视线，“我们走吧，老师还在等我们。”

“凝凝，老师是除了我爸妈对我最重要的人。如果我结婚，我想得到他的祝福。”

第212章 放过自己

尹凝看向他，“我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情。”

裴佑航给她的压迫感一天比一天更甚，这次回京城，每天他都要给尹凝打电话。

尹凝也不是没想过分开，但一想到安博言，不敢轻易下决心了。

听到她这么说，裴佑航并不生气，“我们的婚事早就该提上日程了不是吗？我前几天拜访过许叔叔，他也很祝福我们。”

许崇义什么都蒙在鼓里，偏偏尹凝怕许崇义再受刺激，不能什么都跟他说。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百年老字号，裴佑航的老师是留着茂盛白胡子，像圣诞老人一样的外国人。因为格外喜欢中式文化，两年前在国内担任教授，定居了国内。

包间不止有理查森博士一个人，还有很多裴佑航的同事，尹凝见过的，没见过的，反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尹凝的女朋友身份算是稳固了。

“老师，这是我女朋友。”裴佑航牵着尹凝坐下，用英文跟理查森博士交流。

理查森博士虽然像圣诞老人，但却不苟言笑，他身形和电视剧里的欧洲人一样，圆润，白皙，呼吸重，不开口的时候，胡子都掩盖了嘴唇的存在。

尹凝感受到敌意，打了声招呼便不再多言。

理查森教授叫了句裴佑航的名字，尹凝听见他说：“我已经告诉过你，现在你的工作重点应该是继续攻破生物技术难题，你还年轻，为什么要这么早结婚？你们在拿婚姻开玩笑吗？”

裴佑航笑笑，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尹凝的手。

“当然，凝凝支持我的事业，是我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理查森博士无语地瞥了尹凝一眼，喝了口面前的杯子里的酒，他皮肤白，一喝酒脸就红。

放下杯子，“YouHang，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很抱歉，你们的婚礼我无法参加。”

他是裴佑航人生里不可或缺的一位重要的人，他说不能参加的时候，裴佑航的脸色都变了。

“为什么？”

“我刚刚得到一个邀请，我的母校宾夕法尼亚大学聘请我回去当老师，下个月，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裴佑航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的饭局会有这么多人，竟是一场离别宴席。

尹凝侧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强颜欢笑，“为什么要回去？我们国内前景很好，您留在这儿，我也更方便照顾您不是吗？”

“YouHang。”理查森教授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有我的孩子，有我的妻子，他们需要我！”

“可是我也需要你！”

裴佑航的音量直接盖过理查森教授，镜片下的眼睛红肿而执拗，额头青筋暴起。

教养让他已经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激动，“我不同意你回去。”

理查森教授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独自喝了口闷酒。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僵硬，尹凝注意到除了她，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

或许对于理查森博士要回国外这件事，大家各执己见，而她一个外人在场，所以大家有意见也不便多说。

尹凝主动起身，“我去个卫生间。”

裴佑航扯了扯领带，“去吧。”

待尹凝出去后，有人带着不满开口：“裴学长，老师也更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国内再好，可是他也有自己的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