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让一切重新开始吗？”

“在你责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的时候，你想过我被他欺负以后，每天都睡不安稳，一辈子都摆不脱这个阴影吗？”

“你没有，裴佑航，你就只在乎你自己！”

她半个身子颤抖着，不轻不重地拍着桌子，沉重的闷响，如晨钟暮鼓。

裴佑航很少像现在这样无言以对。

他想起了在蓉城的时候，尹凝喝了几罐啤酒，坐在石台上光着脚丫子说自己真的生气了的样子。

那时候他以为尹凝的爆发也不过如此。

她不敢发火，不敢生气，甚至连跟他大声吼叫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想来，当时她的样子仿佛在警告他。她也是有脾气的，她也是人，也是会伤心会难过会生气的。

裴佑航看了她良久，等她拴不住眼泪的时候，才开口：“你还有什么不满？一口气说出来。”

他不知道尹凝此刻的眼泪是为舒婧而流，还以为是为他而流。

尹凝突然抬头，“你跟周娇怎么回事？”

裴佑航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转瞬即逝。

尹凝没错过，“她喜欢你？”

裴佑航没否认，“她不懂事，我跟她没什么。”

尹凝气笑了，擦掉脸上的眼泪。

“佑航，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如果你的喜欢可以掰成很多份，那你去找一个可以接受这一切的女孩子吧。”

裴佑航给她抽纸巾的手停在半空中，“你什么意思？”

尹凝不再看他，说出那句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我们分手吧。”

裴佑航的手彻底收了回来，“就因为周娇？”

“是。”

“你确定？”

“是。”

裴佑航抿着唇线，等着她反悔那一刻，但看着她坚决的态度，又觉得不会有那么一刻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当初是你先追我的，你连我去北欧那半年都熬过来了，你要放弃？”

“是。”

裴佑航起身，面无表情，“看来你也没我想得那么有魄力。”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得太急，没注意到路对面，江伝琛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江伝琛降下车窗，又看见尹凝失魂落魄地从店里走出来。

他让保镖把她叫过来。

尹凝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面对车里的人，顿时有了底气。

“江少。”

“你跟他说什么了？”

尹凝平静道：“没什么，我们分手了。”

江伝琛挑眉，“你提的？”

“嗯。”

江伝琛上下扫了她一眼，得出结论，“欲擒故纵。”

“不会再擒了。”尹凝一脸释然，望着天空，有种解脱之感。

她不想再斗下去了。

她曾经对许诺说，有些话她再不说，就会被人遗忘。

可遗忘是本能啊，这些年，她跟舒婧单独两个人，不断拉扯着所有麻木向前走的人回头看看。

可她们努力了这么久，到底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遗忘是这个世界的大趋势。

她的命运就是汇入向前走的人流，频频回首，也只有向前走一个方向。

江伝琛不再看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任由车窗缓缓升起。

江伝柘的电话打来，“查到了。”

“舒婧父母和尹凝父母都是当时企业改制下岗的工人，在那年冬天，除了尹凝继父，全部死亡。”

第54章 去海城

转眼十二月，尹凝有次途经建行路，无意在一家火锅店门口看见陆京淮下车。

那家店之前舒婧给尹凝推荐过。

紧接着，方昭曦从另一侧下车，挽着陆京淮进了店里。

尹凝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过，她有方昭曦的朋友圈，前不久方昭曦晒了一张订婚戒指的照片。

她一边走一边想舒婧出车祸那天，陆京淮抱着舒婧的尸体大哭的样子。

舒婧尸骨未寒，陆京淮却好事将近。

除了尹凝在乎，没人会把舒婧当回事。

-

年前，她的恩师带着她去海城参加一个为期七天的学术交流会议。

邀请函其实只写了她导师的名字，但姜德清向来明目张胆偏袒她，愣是极力要求把她带上。

尹凝去找韩主任请假的时候，她一脸不高兴。

“一走就是七天，你知道你给其他同事增加多少负担吗？”

尹凝冷静道：“我已经做了调整。而且这是姜院长的命令。”

“行了行了，知道姜院长喜欢你，臭显摆什么？”

尹凝识趣不再说话。

她能感觉到，韩主任之所以不喜欢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导师，姜德清院长。

当时她选择导师的时候，姜德清手下的名额仅剩一个。她跟韩主任的儿子竞争。

据说韩主任为这事已经去了姜德清家里送了好几次，每次都水果，补品，鸡蛋，牛奶，东西怎么进去的，又怎么被她拎出来。

韩主任有意让儿子当姜德清的学生，但姜德清做事说一不二，不搞人情只看能力。

尹凝挤掉了韩主任的儿子，导致韩主任心生不满。

现在韩主任又是她的领导，尹凝的处境也很无奈。

拿到请假条的前一刻，韩主任又问她，“你就不能跟姜院长说说？让你提前回来？现在科室人力这么紧张，你走了，其他病人怎么办？”

其实情况并没有韩主任说的那么恐怖，她总是喜欢夸大事实，给别人营造一种很紧张的工作氛围。私下里，很多同事都抱怨过这一点。

尹凝假装为难：“这次活动国内外许多专家都会来参加，每天讲座的医生也都不一样。而且姜院长不光带我一个人去，我的那几个师弟师妹也会去呢。机会难得，我想和各位前辈多学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