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重生后(190)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裴镇冲上来那一瞬间,李星娆竟然无法将他与噩梦里那个持剑入殿的男人重合。
腰间一松,裴镇已收手,脚下跟着退开一步,冲她抱手告罪:“一时情急唐突殿下,殿下恕罪。”
李星娆无声敛眸,平稳气息,摇了摇头。
事实上,此刻也无人来追究这点细枝末节了,韩王灭口失败,被当众抖出,又受了伤,便是什么计划也都打乱,情急之下脑子里只剩求生,以快招击退左右千牛卫,闪身逃出。
他此次进京带了兵马,时刻听他指令,只要与兵马汇合杀回北境,尚有一线生机!
太子赫然下令:“拿下韩王!”
话音未落,殿外已传来打斗声,李星娆脑子有点乱,她看了眼被按在地上的裴彦,又看向面前的裴镇,刚想开口,裴镇已动身追出去。
对上宣安侯的战力,韩王的胜算基本为零,当韩王荡着脱臼的手臂,脸上红白交接的和裴彦一起被押下去时,殿内赫然已是另一番情景。
都不必旁人多说,裴静已经自请降罪。
虽说裴彦并非裴家血脉,且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但裴家仍有疏于管教与约束之责。
裴雍见状,二话不说也跟着跪下请罪,长兄为父,裴彦受人蒙蔽犯下大错,是他身为兄长没有及时关切教导,父子二人一个比一个恳切,意思确很明白——若能以个人名义担下罪责,至少能保全裴家。
乍一看,裴家其实也挺无辜,但有脑子的往深处一想,便知裴家面临的罪责,可能未必是疏于管教这么片面的说法。
个中微妙,就在于裴静的处理上。
按照常理讲,为无儿无女的弟弟弟妹过继一个能供奉香火的孩子无可厚非,但要这个孩子真心孝敬父母,理当自小放在跟前好好教养,为什么要这么迂回的设置安排?
什么照顾亲生父母与孩子感受,生父母变养父母,两边情谊都保留,听起来就很扯。这是深怕自家认养记名的孩子心不会朝着外人吗?
如果要给裴静此举找一个更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乔氏当年,可能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
站在裴家的角度,这个孩子一旦出生,身上就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身份疑云,对裴家来说弊大于利,而他们并不能保证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否已被别有用心的人得知,一旦接受,就意味着裴家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所以,乔氏的孩子可能早就在被送到裴府时,就被解决掉了,也许是出于对逝者的愧疚,也许是对孩子存在的消息可能走漏的防备,所以裴静另外选了一个孩子,又做了这么些迂回的设计。
于有心之人看来,就变成裴家把乔氏送来的孩子送给了别人,又以过继为名把他接回裴家,就是让他成为裴家子嗣之余,又能与乔氏及先帝这桩荒唐事扯清关系。
如今看来,得悉当年秘闻且暗中设计之人便是韩王,而韩王并不知道,裴家早防着他用这招策反裴彦,但凡裴彦敢以皇室血脉自居,裴家就能立刻拆穿他,从而令韩王功亏一篑。
那裴家的罪名,搞不好就是私杀皇嗣了。
因裴彦破釜沉舟将秘闻散播出去,此事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所以当殿上的混乱过去后,太子立刻整肃朝堂,挥退无关人等,就接下来的应对之法与众臣商议。
李星娆今日来此目的已然达成,一直到散朝时都没说什么话,倒是太子特地当着众臣的面提了一嘴,言辞上颇为赞许,有意嘉奖,至于众臣回想长宁公主先时说的宫廷往事,恍然大悟之余,不由对公主有了改观,便都是后话。
下朝后,太子立刻去见了永嘉帝,想也知道是要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明。
朝臣鱼贯而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议论的都是今日之事。
“裴左丞留步。”长宁公主的声音从后传来,裴静步子一滞,在儿子裴雍的搀扶下,略微僵硬的回头。
“殿下有何吩咐?”
李星娆走近,“今日朝堂上的公案,稍后便会与城中张榜公示,裴家之后少不得备受非议,裴左丞一心庇护裴氏,接下来怕是要操许多心了。”
裴静神色一松,“都是微臣应受的。”
李星娆忽然放低声音:“应受的吗?那不知裴左丞是为裴氏而受,还是为那个无辜的孩子而受呢?”
裴静脸色一僵,刚刚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
显然他方才就怕公主提这个,一听公主未提才稍稍放松,没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裴雍见状,忙要开口代答,却再次被公主打断:“本宫了解了。此外,本宫也想多谢二位当日的相助,若非你们及时相告,从旁协助,本宫可能没法那么轻松将那南诏人带走。就凭裴家的忠心之举,陛下与太子定会明白。”
说罢转身离去。
裴静父子齐齐怔愣,对视一眼,边走边琢磨起公主话中深意。
……
李星娆没有去见皇后或太子,而是径直出宫前往长安狱,几乎是裴彦前脚刚被丢进来,她后脚就到了。
裴彦看了眼第一个来探监的人,眼神忽然微妙起来,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
李星娆不急不怒,耐心的问:“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