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68)+番外
一个接一个的应酬终于结束,许代山取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终于想起书房里还有人在。
他重新戴上眼镜,面色严肃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瞧见他那张与他死去的三弟七八分像的脸,再看看他这一身刚正谦逊、不卑不亢的姿态,着实甩了许林十条街不止。
这是第一次,他以仰视的视角看许默。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孩子已经长得很好。
前几日他参加一个会议,中途休息,有人凑上来夸他这个「儿子」如今在金融界崭露头角,已经是财经报纸上的熟面孔了,还说最近上头制定明年的经济政策有邀请他去开会。
曾几何时,眼前这个被拔了獠牙、看着不成气候的孩子已经长成他陌生的模样了?
若不是几天前的那件事儿,许代山还蒙在鼓里,觉得这孩子威胁不了他什么,如今再看,是他眼拙了。
许代山坐在太师椅里,审视着面前岿然不动的许默,意味深长说了句:“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许默顿了顿,恭敬答:“您教育有方。”
许代山似乎累了,没跟许默继续绕弯子,“今天叫你回来也不是为了训话的。许林的事儿你费心了。”
“这是我最近找律师列的遗嘱,你也知道,许林之前一直养在他外祖父家,被老人溺得不成样,如今做事儿太过荒唐。可到底是我的亲骨肉,过两年我退了,你俩兄弟可要互相扶持。”
“这里头我给你留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妈百分之十,许林百分之二十。只要他不胡来,这些股份够他吃喝玩乐一辈子。”
“我只有一个要求,替我关照关照他。别让他走错路。”
说破了天,也就一个问题——他要许默后面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许林,甭管许林胡闹成什么样,都得让他安然无恙。
许默神情里露出一丝意外,显然对许代山的安排有疑问。
只是许代山不愿再谈,起身推开椅子,匆匆结束今日的谈话:“天儿不早了,早点睡。”
书房门打开,许代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撞见门口焦急等待的文琴,许代山脚步顿了顿,背对许默:“你妈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给你熬了鸡汤,别辜负她的好意。”
文琴担心许默,跟许代山寒暄两句就使唤许默下楼喝鸡汤。
一碗捞了不少人参、枸杞、鸡肉块的鸡汤递到许默面前,文琴拉开许默对面的凳子,担忧问:“没为难你吧?”
许默拿起勺子喝了口汤,摇头表示没事儿。
文琴手虚搭在餐桌,脸上露出淡淡的忧愁:“前两日你爸前妻又来闹了一番,说是你亲手把她儿子送了进去,不会放过你。”
“连我也被骂了进去,说咱娘俩是扫把星,走哪儿霉哪儿。你爸当时脸色难看极了,两人在书房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你爸服软,说这事儿会处理妥当。”
“这不,今儿就找上你了。听说是惹了隔壁竹丫头?你夏叔还不知情,要知晓了,恐怕这事儿难办。”
“对了,我看她今天跟你一块儿回来的。你跟那丫头不是闹翻了,怎么最近走一处了?”
许默喝了几口汤就搁下了碗,看着不停为他操心的文琴,许默叹息:“多大点事儿,哪儿劳烦您出面。”
“您放心,这事儿我能处理。二叔所求的,我尽力满足。”
许默在人后,基本不叫许代山「爸爸」。
倒也不为别的,前几年他去南京探望父亲的战友,如今已经退任。当时听他认许代山作父,那叔叔当场冷脸,骂许默太不懂事。
那天十几号人围在包间吃饭,上座的全是跟父亲生前有交集的同事,经那叔叔一骂,整个包间安静下来,弄得许默格外尴尬,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
许默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然懂那叔叔的用意,无非是不想他爸的血脉作出丢人的事儿。
文琴笑了下,摆手:“行行行,我不管了。”
“这事儿我可以不管,可你的终身大事我不能不管。上一个没成算我的错。这次这个一定成,人姑娘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也是留美学生,不过这姑娘看着比上一个文静,家里是做生意的,我给你翻翻照片——”
说着,文琴起身去翻相片。
许默听了,立马阻止:“文女士,您就别胡乱折腾了。”
“我有主张,迟早的事儿。不会让您失望。”
文琴听完,歇了心思,转而探究:“什么叫迟早的事儿?你有意向的姑娘了?”
结婚证还揣身上呢。
许默摸了摸西装外套口袋,隐约碰到一处硬质的棱角,嗓音温和道:“是,您就甭操心了。”
文琴一听,觉着有戏,好奇问:“哪家的姑娘?长什么样?性格如何?做什么的?”
许默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缓了两秒,慢慢悠悠回她:“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八字没一撇呢,您甭急。”
文琴笑了:“行行行,我等着你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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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回到家才知道夏崇惟去上海出差了,人不在家。
跟阿姨聊了两句,夏竹直接上二楼的卧室躺着玩手机。
卧室窗帘一拉开就能瞧见许默的房间,他屋里漆黑一片,听不到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