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眠症(36)
当然,初绪不否认自己加入了主观的臆测,谁叫他们已经闹掰了,让她腹诽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想着,初绪没注意到自己停下了脚步,身边的李沛榆显然也看见了贺远舟,默默伸手挽住她。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个闲情逸致了,居然要趁课间的十五分钟来书吧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初绪看清他手里的书后,才重新移开视线,去瞄某人的脸。
谁知道一抬眼,正面和他的视线相撞。贺远舟跟鬼似的,居然也发现了她。
初绪和他一触及离,怕自己多想,装作没认出来,扭头拉着李沛榆从书架的另一侧绕过他,从后门走了。
第17章 Insomnia
贺远舟的寒假严格意义上只过了九天, 中间有七天都住在他奶奶那儿,等到大年初七,梧林的高三部都返校了, 他也申请了返校, 一个人在寝室住了五六天,才等到他的室友开学回来。
初绪在信里告诉他要去参加美术集训, 前后要一个月, 贺远舟算了算时间,两月二十六号刚好是她离校的三十天整, 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但她事先并没有跟他约定好交接的地方, 贺远舟也不确定时隔一个多月,她还需不需要这封回信。
但学校的书吧是公共的, 他从二月二十号开始,每天傍晚都会去书吧看书。
初绪是这儿的常客, 只要她返校,总会碰到的。
为了打发时间, 他买下了那套时隔一学期也没卖出去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陀的小说长得像俄罗斯永无天日的隆冬, 连分段的空隙也没有, 文字如同一层又一层深厚的积雪, 不断地从空中落到地面上,适合迷茫或者发呆的时候看。
贺远舟看完上下两册的精装本时, 二月已经过去了,初绪似乎还没回来。
高中三点一线的生活太固定,像空白的五线谱, 发不出声音。她上个学期送来的十多封信是为数不多的变奏, 会让人在课桌高高的习题册前放下笔,抬起头的时候, 无端地多出一些盼头来。
猜测她会在晚自习结束后送信过来,然后约他在书吧的留言墙处交接下一封。
人在极端的精神贫困状态下,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会变成希望。
尤其在期末周,他其实很希望能有一个正当理由,比如为了回她的信而写不完数学老师额外发给他的练习卷。
可她期末的时候也忙,一整个月都音信全无。
所以贺远舟在考试结束后收到她那一封信时,是有一些怨念的,虽然很不想承认。
所以明明当天晚上就回完了,却迟迟不愿意送给她,刻意地选择了拖延,又在随后的一整个寒假都在为这一封回信感到忐忑,不确定她开学之后还想不想要。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三月开始,他开始看《罪与罚》裙寺二耳儿雾九依似柒,初绪却还是不见踪影,那丝忐忑逐渐转为担忧,一天要去书吧三次,还把中午自习的地点改到了这里。
直到这个晚自习的课间,他突然遇到了好久不见的她。
可惜她对他的态度并不热情,也可能是时间匆忙,只一个照面,转头就拉着身边的人走了。
好像已经把他抛到脑后了……
贺远舟手里的动作一顿,片刻才移开视线,垂眼看向手里的书。
他没有买书签的习惯,多数时候只是折一个角,偶尔用腰封代替。
最近却不一样,他有一封信一直没送出去,所以整整一个月都夹在书页里随身携带,怕哪一天就遇到她了。
今天真正见到了,却如鲠在喉,送不出去。
也很正常,在他们这个年纪,心思总是飘浮不定,她能在上学期突然跑来说喜欢他,也可以在开学后就突然把他忘记。
铃声响了,贺远舟从前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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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色果然可恶,初绪回到教室后,后半节晚自习开始心不在焉,勉强做了几个化学题,就耗干了所有元气,趴下来给李沛榆写明信片去了。
明信片一写完,九点半的下课音乐也响了,她一个箭步把明信片递给李沛榆,却又不等她拆开来看,心急火燎地把她拉出教室。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直到她们走上林荫路,初绪才压低声音问她。
“啊?”说实在的,过了一个假期,李沛榆还真有点摸不清他们现在的情况,问,“他寒假没加你吗?”
“没有啊……”初绪一下子泄了气,“完全断联。”
“好吧……”李沛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今天在书吧也看到他了吧?他好像看到我了,你解读解读他当时的反应,你觉得我还有戏吗?快给点意见。”初绪病急乱投医。
“唉,这个不好说……”李沛榆为难地挠挠头,“但小花是不是面瘫啊,我每次看到他都一个表情,也解读不出啥啊……再说他一个月没给你回消息,我感觉意思也差不多了,没啥戏了。”
初绪被她浇了盆冷水,有半天没说话,直到穿过梧桐道,转进寝室前的那片绿化带,在松树下终于想出一个理由:“可像他学习这么拼命,寒假不一定有手机啊,回不了微信也正常……”
“你要这么说,他上学期干嘛不给你回信说一声?”李沛榆问。
“这……”初绪语塞,知道自己是在给他找借口,还不甘心放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