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暴君宠婢(7)+番外

作者: 相吾 阅读记录

“说说吧。”

皇帝起身,脚步徐而轻,走向了覆着白布的小要的尸首。

他掀开白布,面对小要的尸首,眸色毫无变化。

剪子造成的伤痕杂乱无章,每一刀却又透着恨与决然,下手利落,带着绝不回头的干脆。

皇帝微微敛眸,回头看向那个跪在暗色中,将头深深埋进两手之间的卑微的,不起眼的小宫女。

时尘安的声音在颤抖,却又那么清晰,就像是在迷雾之中行走的旅人,雾再遮掩,也阻挡不了她坚定向前的步伐。

“小要对我起了歹心,欲行不轨之事,我为自保,杀了他。”

时尘安还是向桃月妥协了,承认她憎恨那些有点小权就为非作歹的太监,但又明白桃月什么错都没有。

她们是一样的弱小,处在那样的境地下,都没有更好的选择,唯一不同的是,桃月面对压迫时,比她更为怯懦而已。

但时尘安也无法因为自己的勇气而看不起桃月,因她知道,每个人都有渴望活下去的权利,而桃月妥协的代价,只是伤害了

她自己,并没有伤害别人。

因此桃月也是受害者。

倘若桃月被欺凌,受尽折辱的后果是与那些为非作歹的太监一起,被当作秽乱宫闱者一起处死,对于桃月来说,实在过于不公了。

是以,时尘安投鼠忌器了。

皇帝没有说话。

但那令时尘安毛骨悚然如有实质的目光仍旧如刀般割在她的身上,让她止不住地想要逃离。

她的手指胆怯地蜷缩了下,这小小的异动立刻被敏锐的皇帝捕捉在眼里,他的眉头轻微一挑。

那双手,诚实地记录下了主人所有的苦难,皴裂的皮肤,利器割出的伤痕,泡烂的白肉,鲜血的浇痕,交错在一起,连同那难以伸直,只能弯曲的指尖一起,无声地呐喊着不屈。

这是一双复杂的手,这也是一个复杂的人。

皇帝退回了他的座位上,双手闲适地搭在膝盖上,腰背微微弯曲,看着眼前这一痕窄腰劲骨。

“另外一个宫女深夜不在屋里休息,去了哪里?”

直戳靶心的问话。

时尘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她回答后,皇帝会不会叫来桃月当面对质,届时若露馅,便是欺君。

时尘安思虑一瞬,道:“回陛下,奴婢不知。”

她选择了最聪明的回答,只能希望桃月足够机灵,能想出一个脱罪的理由。

她暗自祈祷,皇帝的轻笑却入了她的耳,带着几分讥意:“她卖了你,你还帮她说话,你蠢不蠢。”

原来什么都骗不过皇帝陛下。

时尘安如坠冰潭。

皇帝道:“朕在后宫长大,朕远比你了解,朕的这个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时尘安咬住了唇。

皇帝道:“豹房里的太监和宫女对食多久了?参与者几人?”

盘问还在继续,时尘安却说不出话来。

皇帝目光凌了几分:“你想包庇他们。”

“没有。”时尘安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着急而细了很多,等她反应过来她究竟在和谁说话时,她脸色一白,又立刻回到了之前那种谦卑的姿态里去。

——只是她以为的谦卑,在皇帝看来,眼前的这节青竹在急遽地向下扎根,向天生长。

“回陛下,奴婢不愿包庇他们,他们以权弄人,奴婢恨不得他们都去死。”

她刚刚杀了一个人,满手血污,也不再忌惮隐瞒内心的阴暗,左右就是死,她在杀小要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恐惧。

时尘安轻轻吐出一口气。

“但桃月是被逼的,奴婢此言不是为了给桃月脱罪,而是恳请陛下想一想,若是有的选择,哪个二八年华的女子愿意委身一群太监,受尽折磨?在这豹房中,那些权力就是铁笼,桃月是被关在铁笼里的斗兽,只有依从斗令,才能活下去,她便只

能去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是咬死了人,陛下也不该怪她,而当去怪罪将她关进斗笼的人。”

皇帝细长却不狭窄的眼皮微垂,敛了眸中深色:“既同是斗笼的人,你为何不服从斗令?”

时尘安道:“陛下,请允许每个人拥有害怕死亡的资格。奴婢不愿意如此做,只是因为尊严与死亡之间,奴婢更不惧怕死亡,但这不代表奴婢不能理解桃月。”

她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不该由她说出口的话。

“若这豹房清明,所有的太监令行禁止,桃月也不必面对这样的选择。”

皇帝眼皮一抬,声音凌冽:“你是在怪罪朕没有治好这豹房?”

时尘安没吭声,只是把头皮更紧地贴在地面上。

她有勇气说出这话,便有勇气去承担所有的后果。

她杀了人,注定要去死了,若是死前,还不能把真正的怨恨倾泻,那这死就没了意义。

时尘安明白自己人微言轻,但若她这点小小的言论,可以约束一下这些胆大妄为的太监,改善一点豹房的生存环境,让后来的宫女不必在身陷她与桃月的委屈与绝境之中,她觉得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因此,当把这话完整地说出来后,时尘安奇迹般地不再害怕与胆怯,她平静地跪在那里,等着眼前这位至高无上的裁决者审判她的命运。

那种平静,与她握着剪子,坐在小要的尸首边上时的平静如出一辙。

这小宫女没有回答皇帝的问话。

这还是第一个不仅当面指责了皇帝,还胆敢不回答皇帝问话的人。

刘福全额头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只感觉屋里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陷入凝滞之中。

上一篇: 银蟾记 下一篇: 夫人今天恢复记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