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薄情(147)
李化吉点头道:“对啊,我是这般想的。谢狁,我从前并不了解你,以为你当真断情绝爱,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出身。你很厉害啊,谢狁,有这样的家人,你还能靠着自己,一点点学会情爱。”
她笑眯眯的:“所以,谢狁,你会救含桃的,对吗?”
第79章
谢狁望着李化吉的笑, 仿佛生了辉光似的,将他往日里心中那点阴暗的角落短暂地照亮,拢下许多不可多得的暖意。
他半边身子都快酥麻, 像是被下了软骨散, 只想依依地靠着李化吉, 抱着她的身子,心贴着心, 去感受她的心脏是否与他
一般雀跃地跳动着。
谢狁不自觉道:“好。”
他又做了退让。
李化吉准备把含桃放到李逢祥的府邸去,不叫含桃碍着他的眼,她是如此地为他着想,谢狁高兴不已。
——实则李化吉只是想让含桃安生地多休养段时间,若是与谢狁住得太近,心绪不安, 难免影响养生。
但这种小细节谢狁是不会在意的, 若非碍着有外人在, 府里还在举办丧典, 他会直接把李化吉带到鹤归院,放下帘帐, 好好地亲亲她。
可李化吉一定不会让他这般做的, 为了摆脱‘冷血无情’的印象, 谢狁只好忍下心中的欲.望。
李化吉处理完含桃的事后, 又回去陪崔氏。
谢家人多, 可真正为小侄女伤心的只有崔氏和谢四郎了, 但李化吉回到奠堂的时候, 谢四郎并不在, 只有崔氏伤心地哭着,她的婢女急得不得了, 手里捧着参汤劝她喝一口。
崔氏镇日哭,也吃不下饭,人已经很憔悴了,要靠喝参汤续着命,可她连参汤都喝不下。
李化吉见婢女着急,也一道陪着劝崔氏,宽解她,可是丧女之痛岂是常人能感同身受的,崔氏只摇头无声地哭着。
李化吉没了法子。
忽听崔氏哑着嗓子道:“娘娘这胎是男儿还是女儿?”
李化吉见她肯开口,松了口气,道:“孩子还在肚子里,哪知道男女?不过无论是男女,我都是喜欢的。”
崔氏麻木道:“臣妇便祝娘娘此胎可一举得男。”
李化吉听出她话里有话转过头去,就见崔氏双目直直地望着女儿的牌位,两行清泪从眼角滚到下颌。
李化吉不安:“怎么了?”
崔氏不答,她的婢女争先恐后地回答:“四郎君想把外头的儿子接回来,养到四少夫人膝下呢。”
李化吉还没反应过来:“外头的儿子?谢四郎不是没有纳妾吗?”
婢女小声道:“可是四郎君养了外室,还在外面生了小郎君,只比我们的女公子小一岁呢。”
李化吉惊之又惊,她并不了解崔氏和谢四郎的感情,但韦氏说过二人是佳偶天成,谢四郎无妾无通房,待崔氏极好,可竟然也在外头养了外室。
崔氏凄然一笑:“因我生囡囡时难产,坏了身体,这辈子难有孕,他就在外头养了一个,算算日子,大约是我刚被大夫判了命数,他就在外头物色了人。娘娘,谢家的郎君无情无义,你莫要轻信了他们的甜言蜜语去。”
谢狁此番陪李化吉回来,他的改变就连崔氏这般肝肠寸断的人都注意到了,崔氏就想起了谢四郎素日那一往情深的模样,
只觉讥讽无比。
她是柔弱心善的女郎,便好心地提醒李化吉,叫她莫步后尘。可是提醒完了,又慢慢反应过来,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已经嫁给了谢家的郎君,哪有回头路可走。
于是自嘲一笑。
李化吉这一日下来,是又累又惊,还觉得苦闷无比,于是等回了宫,李化吉就小产了。
满宫大惊。
太极宫灯火通明,负责管理李化吉脉案的太医在寝宫里助产,其余的太医在外头乌泱泱地跪了一地,谢狁在外着急地走来走去,听着里面李化吉痛苦的惨叫声,谢狁咬牙:“孽畜!”
听得皇帝这般形容未出生的皇儿,太医哗啦啦地跪了一地,惊恐地连头都不敢抬。
可这是谢狁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不喜欢孩子,这样折磨李化吉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喜欢得出来?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孩子掐死,让这个孽畜也体会体会他给李化吉造成的痛苦。
但等血水一盆盆送出来时,谢狁连恨都没了,他脚底发软,巨大的恐慌从他的心底升起,他踹开寝殿的门,不顾嬷嬷太医们的阻拦,赶到了李化吉的床边。
他紧紧握着李化吉都是汗水的手,将脸埋了进去,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到李化吉的手背上。
“若你死了,我给你陪葬,化吉,你别怕。”
李化吉疼得耳朵嗡鸣,谢狁的话只如蚊咛般细微地钻了进来,她吃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眼谢狁。
他跪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脸贴着她握起的手背上,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到他滚烫的泪珠。
李化吉小声问道:“谢狁,你在哭吗?”
谢狁猛地抬头看向李化吉,他眼尾发红,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水,那向来无情的乌目此时被泪水浸润得仿佛曜石般,黑得剔透。
李化吉就笑了:“原来你还会哭啊,真好啊,谢狁。”
是真的很好。
大年初五,丑时,李化吉诞下了公主。
史书载,帝大喜,合宫分赏,又于公主满月时册封她为皇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