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薄情(149)
谢狁嫉妒的双眼都在滴血。
他把碧荷叫来:“化吉体弱,怎么只叫她带孩子, 奶娘呢?”
不等碧荷答, 就见李化吉抱着小公主, 从内室慢慢走了出来:“奶娘到底不是亲娘, 这是我的孩子,我想亲自抚养她。”
谢狁并不赞同:“你只是当下无事, 等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没有时间养一个孩子。”
李化吉道:“但至少我现在还有时间。郎君, 我们是囡囡的爹娘, 多陪陪她, 不好吗?我从前就一直想着, 若有一日我成了亲, 有了自己的孩子, 一定要和自己的郎君好好养育她,告诉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 郎君,你愿意陪我实现这个梦想吗?”
她说着,边把怀里那香香软软的孩子向谢狁递了过去。
谢狁的脸色微僵。
他并不喜欢孩子,尤其是想到这个孩子给李化吉带去了那般多的痛苦,他就更加喜欢不起来了。
可是李化吉耐心好,细声细气地把她的幻想描绘给他听,尽管谢狁仍旧不能接受那么美好的画面里有个多余的孩子,可是他还是会不自觉地被李化吉的话吸引。
这是她的愿望。
谢狁默声叹气,只好抬起胳膊,把孩子接了过来。
或许是这对父女天生不对付,孩子离开李化吉的怀抱时很不情愿,尽管小手小脚没什么力气,但仍然软软地抱着李化吉的胳膊,将软嘟嘟的脸贴着阿娘的肌肤,求啊讨好的,就是不肯离开。
这倒是叫谢狁吃起味来,他原本很不情愿管这个孩子,现在却是迫不及待地把孩子从李化吉身上摘了下来,手随便一搂,将她抱在怀里,便不去管她了,只跟李化吉说话,问她今日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小孩很快察觉到了父亲的冷漠与嫌弃,她不满地蹬起没什么力气的双腿,撑着双手向李化吉咿咿呀呀地叫着。
李化吉看了她眼,又瞥向谢狁,谢狁无奈,只好正了些许态度,将小孩的双腿双手禁锢住,不叫她乱求助。
让李化吉看得直叹气。
但她并不打算帮谢狁,感情这东西是要慢慢培养的,说难听点,养久了的宠物还有感情,更何况公主与谢狁还是血脉相连的父女。
于是她总是有事没事,就趁着谢狁在时,把小公主抱过来,叫他带着玩。
就这么让谢狁勉勉强强地把小公主养到了三岁。
这三年,算是大晋休养生息的三年。
谢狁在地方鼓励开办私学,重启了科考,广纳贤才,吸收了寒门弟子入仕,虽这帮寒门子还不能与诗书传家的世家形成抗衡势力,但好歹也倒逼世家弟子一改往日重清谈、轻玄学的醉生梦死的作风,让官场之气清正了不少。
同时因为重新丈量、分配了土地,打击了豪强,又整治了各地匪患,整顿了户籍,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国库收入逐渐充盈,谢狁的目光终于可以投向了北朝。
他要北征。
既然谢狁要北征,李化吉就要负责监国。
好在经过四年的从政,李化吉在朝中的威望已经很足,基本没有大臣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北征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唯有谢燕回最高兴。
无他,只因该死的老父亲终于可以滚蛋,没有人跟她抢阿娘了。
这三年,这对父女形成了一个默契,李化吉在时父慈女孝,但若李化吉不在,那就互相看不过眼。
谢狁常常怀疑,谢燕回并不是李化吉的孩子,否则为何她顶着张与李化吉极为相似的脸,性格还那般恶劣讨人厌。
是因为这到底掺杂了他的血统吗?
谢狁不能多想,他只能压制谢燕回,给谢燕回请了大儒来授课,讲君子之道。
谢燕回小小年纪,却从来不信这个,功课做得好,私下却说:“这些道理是用来约束底层百姓的,至于我,”她微微一笑,“我是皇太女,未来的九五至尊,乃是天下人的规则,不需要知道这个。”
比起王道之学,她更欣赏霸道之说,比起君子之论,她更钟情帝王之术。
就连她那小小的学堂,只有三四个侍读,她也要时不时搞一出‘二桃杀三士’的把戏,来实验她的帝王之术,回回闹得大儒与谢狁叹气。
谢狁道:“是朕的种。”
他在谢燕回第一次闯祸的时候,罚她跪了两个时辰,只告诫了她两件事:“可以玩,但后果必须在你的掌控之中。以及,见到你阿娘,记得收起你丑恶的嘴脸,别叫她知道自己究竟生了个怎样的孽障。”
谢燕回不服输,顶嘴:“儿臣多谢父皇言传身教。”
谢狁看着她狼崽子的眼神,那种总是跃跃欲试想要以下克上的神情他实在太熟悉了,熟到总教他看到了自己。
他抬脚,把自己的亲女儿踹倒在地,神色淡漠到残忍:“且学几年。”
当晚,谢燕回就揉着跪红的膝盖和被踹肿的肩窝哭唧唧地去找李化吉上药,李化吉紧张地检查了她的伤口,问她是怎么伤的,谢燕回哭道:“是爹爹。”
李化吉不希望君臣之别出现在谢狁与谢燕回之间,因此当着她的面,谢狁会唤谢燕回囡囡,谢燕回则亲昵地叫谢狁爹爹——尽管转过头父女两都恶心得想吐。
李化吉迟疑道:“阿娘知道是你做错了事。”
谢燕回就知道谢狁那个王八蛋,告状比谁都快,就怕慢一步要被李化吉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