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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迢迢(90)

秦时被他煽动得热血沸腾。

贺知年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想要回到你自己的家乡?还是留在关内?”

他还是固执的认为秦时的家乡是西域的某一个小国。

“我大概回不去了。”说起这个,秦时有些惆怅。

贺知年把这句话在自己的认知中转化了一下,理解为秦时在自己的国家犯了事儿,留下了某种不可清洗的案底。

贺知年很认真的对他说:“那就留在大唐,跟我们在一起。反正你是缉妖师,无论在那里,做的都是同样的事——降妖除魔,守卫百姓,匡扶正义。”

秦时被他的话震住。

他像是被施展了定身的法术,就那么躺在大漠的夜空之下,久久无语。

第50章 画圈

秦时睡着了。

在梦里, 他仿佛又变成了高考刚结束的时候,那个满腹委屈的半大孩子。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志愿填报系统,这个东西是有时效要求的, 如果过期没有提交, 会影响到后面的录取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他就坐在书桌旁边,冲着自己的父母发脾气, “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我们老师都说志愿要自己填!不用父母填!你们不尊重我!”

秦爸秦妈满脸都是无奈的神色。尤其他父亲,已经处在勉强按捺怒火, 即将爆发的边缘。

但秦时已经注意不到了,他能注意到的,只有自己激烈的情绪和满腹的委屈,“我不想听什么为了老百姓这样的话……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拼,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拼……为什么就我不行?!”

秦时醒来的时候, 脑海里还在回响自己愤怒的咆哮。

夜幕已经降临,满天的莲花云静默地漂浮在夜空中, 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一般。偶尔在一闪而逝的缝隙里, 有星月明亮的辉光泻下。

秦时按了按胸口, 觉得那股憋闷的、憋屈的郁气还在冲击着他的理智。这种命运被别人摆布的痛苦仍然激荡在他的心房,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一次又一次与妖族的血拼,这种愤怒的情绪, 似乎……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就好像他之前在石雀城, 如果他不主动站出来煽动同伴们跟他一起拼命, 或许小院里的所有人都会在那个夜晚死去。

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如果没有缉妖师站在那些百姓的前面……

这样的后果是非常容易就想到的。

秦时有些迷茫, 忽然就不能确定自己曾经那般激烈的反抗,到底……有没有道理?!

他一直以为自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是周围的环境,包括他的父母在绑架他。但现在回头去看那一段跟所有的人都水火不容的青春岁月,他又有些不能确定了。

如果当初坚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他站在石雀城的小院里一身染血,护着身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难道是错的?!

秦时有些头疼,扶着脑袋坐起身,见贺知年正盘腿坐在一边擦他的刀。

“什么时辰了?”

贺知年仰头看了看夜空,仿佛群星闪烁的墨玉一般的夜空上刻着一个巨大的表盘似的,然后他对秦时说:“丑时二刻……快了。”

秦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不远处的火堆还燃着,火光照亮了周围横七竖八躺倒的人和稍远一些拿着兵器巡夜的身影。再远一些的城墙上方,军旗在夜风中安静地拂动,灯光从高处泻下,却只能照亮周围小小的一方空间。

城墙上方的情形,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秦时问贺知年,“你说,等下妖怪来了,他们会派人援助我们吗?”

贺知年抬头看了看他,似乎对秦时的天真有些惊奇,“他们是守关的士兵,职责是守卫关城。关城之外……严格来说不算是大唐的土地。你我没有入关,也算不得大唐的百姓。说不定他们还会认为我们是吐蕃人的探子。是生是死,与他们何干?”

秦时,“……”

他又忘了这一茬了。

秦时蔫头蔫脑地坐下来,学着贺知年的样子开始擦刀。

贺知年提醒他,“药水。”

秦时从腰上解下水壶晃了晃,“我早都磨成粉配好了,灰矿不好找,配的不多。等下冲进水就可以用了。”

他这是从速溶咖啡里头得来的灵感,与其到用的时候再心急火燎地打磨,还不如早早磨好。反正矿石从块状变成粉末并不会影响它的性质。

贺知年也忍不住夸了他一句,“这个办法好。”

这一路过来,云家商队并不缺少食物清水,贺知年就随身带着水囊,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秦时正要说话,就感觉意识海中团子翻腾了一下,嚷嚷起来了,“有东西过来了!”

“什么东西?”秦时说着把团子放了出来,让它更方便地去感应周围的情况。

大战在即,自然还是穿着自己的训练服更加方便。秦时换回了训练服,顺便将小黄豆放回了口袋里。不管它是不是传说中的瑞祥,这么小一个小不点,在战斗中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秦时还是更愿意让它好好睡一觉。

最好的结果就是小家伙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发现所有的麻烦都已经解决了。

团子像一只小奶狗似的,摇晃着胖墩墩的小身板在沙地上来回溜达,一边仰着脑袋嗅了嗅,对秦时说:“不是老鼠,比老鼠要小……好多好多。”

它说的老鼠,就是前一段时间在昌马城里遇到过的沙鼠。比沙鼠小的东西,秦时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正要问问贺知年,就听团子又叫唤起来,“满地乱爬,有南方蟑螂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