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仙(124)
他默念着羡阳教给过他的口诀,只见他额间的赤色凤纹赫然亮起,将石山背后映照得如有橘光,引起了季凌纾的注意。
眨眼间的功夫,季凌纾已经抽出剑袭向了那石山。
“什么人!”
他低呵一声,视线越过假山的那刹那,映入眼帘的却是江御。
江御似乎刚从屋里出来,肩上披着的外衫还未来得及穿好。
季凌纾怔然顿住了脚步,收敛起剑气,
“师……师尊?您、您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也一直等在外面?”
江御淡淡看了眼他拢在手心里的雪柳花坠子:
“没去找独夏?”
“我和他见了面又要打起来,”季凌纾冷哼道,“我想等你陪我一起去。”
“也好。”
江御整理好了衣袖,领口却微微有些松散,露出雪玉般的皮肤和红梅般的星点咬痕。
季凌纾看了不觉脸热,偏偏又不想遵循那所谓的非礼勿视,只一个劲地盯着江御看,视线变得越来越狎昵滚烫。
江御慢条斯理地又理平了领口的褶皱,方才缓缓抬眼看他:
“这么看我做什么?像狼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我才不会吃了你。”
季凌纾红着耳朵转过头去,半晌又补充道,
“我虽然是墨族、但墨族和野兽还是有分别的,我们……我们不吃人!”
江御失笑,轻声道,“好了,走吧,独夏是住在南边吧。”
“我刚刚看到这里有法器被摧起的灵光,”季凌纾担心道,“你一个人住在这边,别又是什么脏东西盯上了你。”
“有你的结界在,无妨。”
江御垂眸扫了眼那落在石山根脚处、指甲盖大小的红玉珠坠,那是木羽晖那双鞋上的装饰。
看来他已经逃回金霞宗了。也好,反正他要活命就别想往外透露半个字,就算羡阳绞尽脑汁帮他除去了身上的剑气,木氏一族而已,并不难处理。
“……师尊?”
季凌纾歪了歪脑袋,顺着江御的目光往地上看去,不知道是这山修得太丑还是哪株草长得太杂,他可从没见过江御用那种如视死物的眼神看过谁。
“走吧。”
江御踩过那颗红玉,火色的粉末便随风散去,如同从未存在过。
独夏厢房的门大敞着,屋里杂乱不堪,衣物、沾了血的棉帛甚至还有碗筷都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季凌纾往里探头看了眼,默默掩上了门,没让屋里的光景入江御的眼。
“他不在吗?”江御问。
“伤那么重,也不知道能跑哪里去。”季凌纾不耐地叹了口气,“该不会已经自己离开……了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逼人的寒意。
“锵——!”
话音未落,刀锋相抵,分外冷锐。
季凌纾看着那把死死硌在自己剑上的弯刀,回过头不悦道:
“你真是不长记性,就这么嫌自己命长吗?”
“嗯哼,”
独夏吹了声口哨,满不在乎地撤回短刀,旋身坐回了树干上,
“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有所长进。”
“你才是怪物。”季凌纾没好气地收剑回鞘,能和用了堕薮的他缠斗大半夜,期间不知道被打飞出去过多少次,修整了一晚上就能下床爬树,不知是该说他不惧疼也不惧死,还是夸他体质惊人。
“你们给的仙丹是好东西,”
独夏冷哼一声,又淡淡道,
“以前我在简遐州那里也见到过。他的玉葫芦里装了十颗,给了路边被乱贼捅了肚子快死了的老妇一颗,剩下的都给了我。”
因为他总爱和人赤手相搏,身上几乎时时刻刻都带着伤,所以简遐州就去找羡阳讨了这丹药。
“九颗你都给吃完了?你是每天都在和人拼命么?”
季凌纾挑了挑眉。青阳峰这用三昧真火炼化出的丹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神丹,只要没有魂飞魄散,受再重的伤服下这丹也能续回半条命来。
“我没吃过。”
独夏抬眼,他的瞳孔颜色很淡,像和眼眶外的一草一木都隔着一座遥远的瀑布,
“都喂给简遐州了,可惜你们这仙丹也没那么好用。”
季凌纾:“……”
或许是因为独夏此刻浑身还都是伤,安安静静地挂在树干上,不再有昔日的乖张和天马行空,在提起简遐州的名字时,竟也能从他那双染不上任何情绪的眼里看到淡淡的失落。
说到底,他会被卷进都皇城的开端,也只是因为他看中了一件适合简遐州穿的衣裳。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送给简遐州。
“除了仙丹外,还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江御从身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季凌纾的胳膊,季凌纾反应过来,有些磨蹭地摊开了掌心,露出其中那枚小小的雪柳花。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被独夏给抢了过去。
他紧紧把那耳坠子攥在怀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往更高的枝丫上爬去,夜猫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二人:
“真的给我?你们不会反悔?”
季凌纾有点可怜地握了握自己空荡荡的手,嘴硬道:“反正我……我师尊还会再送我别的。”
他边说还边求证地看向江御。
江御按下他的手:“什么时候少过你的。”
季凌纾的尾巴就又摇了起来。
随即他又听江御说道:“看来送给独夏是给对了。”
季凌纾顺势抬头,只见被独夏握在手心里的坠子竟明明晃晃地亮起了光来。
那光亮破碎又摇晃,像狂风里点燃的细烛,随时都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