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仙(257)
“……”江御张了张口。
“你是真不要脸啊!”季凌纾替他把话说出了口。圣神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坐享万人供奉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要承载万人的欲望……不过这些道理仝从鹤不会不懂,他想要放手一搏,乐于去以暴制暴,江御就是有心要拦,也总是拦不住。
山河图闭阵。
雷声呼啸着奔涌而去,唯独留下一条遮目所用的白缎。
…
…
数月之后。
琉璃海中的神雾早已干涸殆尽,琉璃海变琉璃谷,连富庶了千余年的金霞宗都在一夕之间变得朴素了许多。
神雾修道的方式被彻底碾碎后,随着各宗各派的复建,曾经断绝的符箓、驯兽、炼体等修道之术再次复兴,琉璃谷中竟也呈现出百家争鸣,欣欣向荣之势。
曾为仙宗之首的金霞宗自然是重拾起祖师爷所擅的剑道,宗主玄行简老当益壮,背着剑气喘吁吁地完成了他家祖师爷“挥剑三千次”的吩咐后,半死不活地叩响了花坞的大门:
“江师祖啊,您歇够了吗?全宗弟子都等着您指导教诲呢,您就发发慈悲,露个面呗?”
玄行简说完饶有耐心地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终于等来了江御开口:
“……说过了不收徒。不教。”
他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江御愿意回话,闻言连忙又巴结道:
“不收徒,不收徒,宗里除了季凌纾没人能叫您师尊!就是想您能指导一二,我们也好知道该往何处去练啊?”
……
这下屋里又没声了。玄行简有经验在前,有意密闭五感,模糊听觉。
可饶是这样,还是听见屋里似有桌椅晃动的声响,再深的他不敢细听,好像是谁砸了盏茶杯,接着是衣料窸窣的声音,再过了没一会儿,花坞的大门竟打开了条缝儿。
只不过探出脑袋来的是季凌纾。
玄行简眨巴眨巴眼:“季凌纾啊,今天你又在啊……哈哈。”那江御八成是不会出来了。
季凌纾“嗯”了一声,“这几日堕薮又在我体内作乱,师尊忙于助我调息宁神,受了不少累,玄宗主就让我师尊好好休息几日吧。”
顿了顿,他又道:
“刚刚听玄宗主说你们刚挥完三千次剑,当初师尊教我时,每日可都让我挥三万次。”
玄行简:“……??”
季凌纾不等他再多说,做出一副赶人的样子:“等各位仙尊挥完了三万次,再来寻我师尊讨要教诲也不迟。”
“……!”
玄行简不敢惹季凌纾不高兴,这孩子到底是有着堕薮,阴晴不定才是常态,像今天这样能变得清明有礼又好说话,那大抵都是靠着江御“受累”。
打发走了玄行简,季凌纾轻轻关上了花坞的门,眼睛立刻又变得亮晶晶的,一点也不像玄行简想象中那般阴戾,他可怜兮兮地扒在床榻前:
“师尊,不生我气了吧?我帮你把玄宗主赶走了。”
江御没好气地一脚踩在他肩头,近乎一字一句道:
“你不许上来。”
季凌纾便摆出一副更让人见之生怜的表情:
“师尊……当初在炼滓洞里你不是这样的,还原我痛觉时你也不是这样说的,现在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江御忍无可忍:“凡事要有度!”
他都后悔当初日日让季凌纾挥剑三万次,练就出一副这样强韧的身体来了!
“师尊,帮帮我吧?不然我控制不住堕薮了可怎么办?”
季凌纾语气可怜,眼底却藏着沉沉的狡黠,尾巴已经先一步卷住了江御的脚腕。
江御无情拆穿他:
“昨天……不,前天傍晚你其实就已经好了。你这家伙……快些松开。”
季凌纾仍旧想得寸进尺,江御必不会百依百顺,不知何时拿起了桌案上的玉笔,锋芒如虹贯日,划向季凌纾。
季凌纾现在当然不会被一杆笔伤到,随手唤起的堕薮轻而易举地便吞下了破风而来的剑气,可就这瞬间的功夫,江御已经拨开他的尾巴、穿好衣服从窗户溜了出去。
季凌纾拎起衣衫立刻追去,二人御剑而飞,一前一后,竟从金霞宗一路行至了平玉原的怡宵塔。
“呀,仙君您……”
楼外的小倌怯怯迎上来——平玉原中有关天行众的存在和记忆都被季凌纾的堕薮给吞咽嚼碎了,江御再也不用遮面而行。
不过此次他难得无礼,擦过那小倌的肩膀不顾人阻拦,直接冲向了塔主所在的塔顶。
那狐妖正抽着水烟,听到动静后微微一抬眼,看到江御的脸孔后立刻如见钱眼开般露出笑意:
“好值钱的一张脸……哎?仙君你不是来过我的怡宵塔嘛。”
塔主眯起眼,
“嗯…您身上的怡宵锁连主人都还未换过。不过我看您现在找回了修为,以您的能耐,破开我这小小的怡宵锁不是信手拈来嘛。”
江御懒得回答,破锁简单是简单,但破了锁之后要哄好哭哭啼啼的季凌纾可不简单。
他没理会那狐妖的问题,而是开门见山道:
“你这里有没有能灭人欲的药?”
狐妖:“啊?”
“江御……”
季凌纾面红耳赤地赶到,听他连师尊都不叫,胆大包天地敢叫自己全名后,江御自知今晚又得被他软磨硬泡,纵容他的无法无天了。
早知从小就不该惯着他的……
江御叹了口气,见季凌纾御了剑却迟迟不走,似是在等他共乘一柄剑,不禁无奈道:
“怎么越长大越粘人,御剑也要一起?”
季凌纾有理有据:“只是想起上一次从怡宵塔前御剑而行时,师尊就是和我共乘一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