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仙(89)
简遐州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
“你拜我为师也行,尊我为兄长也可,刚好我要在平玉原寻找有关一件上古神器的消息,约莫要呆上许多年,你便从头开始,与我一同历练。”
“你说什么疯话……你知道我生自哪里吗?当年我可是被全族唾弃扔出了琉璃海,你竟要收我为徒?我再告诉你一遍吧,我天生朽木,戒不掉杀业也悟不出道心,朽木难雕!”
“朽木只是无能教养你之人的借口而已,”
简遐州顿了顿,
“况且这世上修道之人成千上万,并没有一条铁律来约束道心应该为何,你的杀业何尝不是你的道,跟着我并不意味着要让你放下屠刀。”
“你……你难道觉得我杀那些人、抢那些东西,都做得对?”
“如若是我,恐怕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那你刚刚还说要我修身养性!”
“你性子急躁,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简直和兰时仙尊那徒儿一样,当然需要修身养性。”
“我不信!我说能给你的宝物是指宝剑神鞭、仙丹经书之类,你怎么能……”
“在我看来你也是宝物,”
简遐州朝他伸出手,
“我私以为,嫉恶如仇的你比任何仙书经轴、灵丹妙药都要珍贵。”
第70章 弑神
“简遐州既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能对他痛下杀手?”
季凌纾打断了独夏淡淡如腐茶的陈述,同时探究地蹙起了眉心,
“到底是你本意如此,还是天道强势到操纵了你?”
“我和你们这些海底下的仙君可不同,就算是天道也动不了我,”
独夏冷嗤道,
“我一开始不就告诉过你了,怎么现在还要我再强调一遍。我说,我杀的人根本就不是简遐州了,那只是只披着他皮囊的野鬼而已。”
江御压下自脊骨攀爬上后脑的寒意,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你熟悉的那个简遐州,去哪里了?”
“他消失了。”
独夏敛下笑意,漆黑的瞳仁里几乎透不出任何光亮,像一只匍匐在夜色当中的黑鳞蛇,
“彻彻底底,无影无踪。他的灵魂被那野鬼给完全取代了,我自然要为简遐州报仇,所以就杀了那野鬼,兰时仙尊,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他语气沉寂,字句都像是已经被拆开过又捞起,浸透了败水后变得格外无谓,但又步步紧逼,有什么分明在他心底燃起,从未灭熄。
他不是没有做过尝试。
最初那陌生的灵魂每天只会苏醒半个时辰,发觉了不对劲后,独夏想也没想,要把那自称来自别的世界的灵魂给当做邪祟驱除,可要动手时却被简遐州拦下。
简遐州说那灵魂被播种得很深,贸然祓除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独夏觉得他就是心软,他了解简遐州,这人最不缺的就是慈悲。
后来那灵魂占据简遐州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起初简遐州还能依靠庞大的神雾将其压制,尽量在独夏睡着时才让那野魄醒来,可压制另一株灵魂要耗费的神雾何其巨大,几乎是一个无底洞,几个月后,连简遐州也开始觉得吃力。
而激怒独夏的是那灵魂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简遐州。
“它”似乎知道独夏对自己大有敌意,也知道自己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为了保全性命,也为了安抚独夏,“它”尝试去成为一直陪伴着独夏的简遐州。
而这一切在独夏看来却都是蹩脚的摇尾乞怜,和简遐州更是相去甚远。
那日午后,“它”学着简遐州的模样将碗里的排骨夹给了独夏,却没能忍住因害怕而带来的指尖的颤抖。
独夏嫌恶地蹙起眉心,一把打翻了面前的饭菜:
“我说过了,你别碰我!”
“对、对不起……对不起……”
“它”满面歉意地收拣着碎落在地上的碗筷,惊惶而小心翼翼地偷瞄着独夏。
独夏“啧”了一声,揪起他的领子:
“别用简遐州的身体做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还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简遐州呢?我已经忍了你三天了,也该把身体还给他了吧!”
“我……我不知道,”
“它”止不住红着眼,颤音落在独夏耳里,却比用钝刀一寸寸切开他的血肉还要冰冷疼痛,
“其实我已经、已经醒来有五天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独、独夏你耐心听我说……你看两天前你也没、没分清我和他,或许我们已经渐渐融为一体了,我、我下次也会更小心的,你耐下性子来接纳我们,好不好……?”
“你……你在说什么?”
独夏骤然松开了他,耳畔一阵飓风般的蜂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简遐州眼中倒映出来的自己,那是个多么愚蠢、恶心的人……居然分不清他的简遐州和那个被强塞进来的孤魂野鬼?!
这不可能。
他绝不允许。
他本该分得清的,可是为什么……?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有谁改变了他的认知,有谁……?
脑雾在思绪间蔓延开来,阻碍独夏接近真相。
那一天,出乎“它”的意料,独夏并没有大肆闹腾,只是闷闷“哦”了一声,踹开了地上的碎碗,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再回来时已经是半月之后。
身上带着伤,嘴角却擒着笑。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粒银白若玉的丹药,胳膊上的伤口分明还沁着血,眼里却重新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彩。
独夏把那丹药塞到了“它”唇边:
“吃啊,这是我从仙宗里偷出来的好东西,有了这个,你们都能解脱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