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59)

镜头是对准着赵卓的，所以赵卓的脸在照片上占得比例比君仪要稍微大一些。

赵卓也微微闭着眼睛，英俊的脸庞上更多的是呵护温柔的表情，一手捧着君仪的脸，一手环抱着君仪的后背，像是捧着自己的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

照片贴在学校管理系的公告栏里，面前围了一大堆人。

而圆圈的中心是脸色苍白的赵卓，以及手足无措的君仪。

“恶……真恶心……变态的同性恋！”

“好好的帅哥，可惜了，原来喜欢这种调调。”

“上次看到这个沈君仪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有男人接近他，他还装出贞烈的很的模样，原来骨子里根本还是个变态！”

“妈的，就是啊，上次我不过是牵牵他的手，就装的活像我要强暴他一样……呸……还不是个基佬！！”

“别说了，你们恶心不恶心！？”

“说不定身上有A字打头的病呢，算了，我们还是站远一点……”

……

各种各样的辱骂将他们围绕起来，有嫌恶的女生，有憎恶的男生，还有当初曾打过君仪主意却没吃到的那些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谁拍的照片？

是谁把照片贴在学校？

满脑子的疑问在看到照片的瞬间跑过，但很快，那些刺伤人的恶毒语言就已经盖过了思考能力。

君仪低着头，被赵卓护在公告栏与他的身体之间，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

现在，他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到，耳膜里嗡嗡的响声，也不知道是外界的语言回荡在耳道的嗡鸣，还是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杂乱。手脚冰凉，血液都已经凝固，麻木得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四周的一切就像是噩梦看起来迷蒙迷蒙的，隔着一层浓雾……一点都不真实。整个人虚弱得仿佛立刻就要晕倒过去。

学校训导处的人闻讯赶来，才拉开了层层包围、水泄不通的人群。

训导主任看到那张照片时脸上精彩的表情，君仪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但他还算镇定，很快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指指被赵卓和君仪，“把他们带回训导处。”

临走时，训导主任还不忘记将公告板上的那张令所有人震惊的照片也顺带撕走。

站在训导处，被四周刺目的目光瞪视的感觉，并不比在公告栏前接受所有学生异样、厌恶的眼光巡视更轻松。

从班导到级主任、再到系主任、校领导，一个个都沉默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默的看着他们。

很安静。整个房间安静得让人心生恐惧。

君仪低低垂着头，脸色雪白如纸，整个人反而不再发抖了。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要逃避也没有逃脱的空隙，他反而镇静下来。

学校说不定会处以大过，如果严格一些，甚至会被开除吧。没想到他付出了那么多牺牲和委屈换来的大学，却最终还是弄砸在他跟男人的关系上。

这大概就是非法手段换来的恶报吧。

侧眼偷偷瞧了瞧身边的赵卓，君仪反而更加担心他。

赵卓的脸色也很白，回望他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恐惧。

君仪知道他在怕什么。

一个从小到大都是父母骄傲，老师期望，是同学们尊敬、信任、崇拜的优等生模范，现在却违背了世上最基本的伦常道德，跟一个同性男人厮混在一起，甚至发生龌龊污秽的举动，这种打击甚至比赵卓本身做出的事情更令那些对他充满期望的人失望。

而当满怀的期望变成极端失望后，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那才是最可怕的。

对赵卓期望值很高的人不少，特别是那对一心望子成龙的父母。

赵卓一定很害怕当他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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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赵卓的父母很快就来了。班导将他们拉到屋角，低声简短地叙述了发生的事情，并且将那张照片递给了他们。

君仪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他全神贯注都留意着赵卓的反应。

果然──赵卓的脸色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眼瞳中满满的惧怕和无错交织，祈求地眺望着他的父母，无声的请求着他们的原谅。

赵妈妈缓慢回过头来，盯着君仪。

这次，没有了上次那种慈祥的光彩，憎恨、厌恶、唾弃的寒光，如果可以，君仪甚至觉得她宁愿冲过来将他撕碎。

他低下头，对自己无声的笑笑。

是啊，赵卓是好孩子，乖巧听话，温柔斯文，要不是自己这样的坏男生，怎么会变成同性恋，做出如此令人憎愤的事情？他们怪责的只有他这个狐狸精般的祸害，而不会是他们温顺斯文的儿子。

“小卓。”赵爸爸这个时候走过来，君仪已经不敢抬头，只能看到他光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西裤。“你真的喜欢这个……这个……这个人？”他已经不屑说出君仪的名字，似乎连名字都会玷污他的嘴。

君仪紧紧握牢了衣角，摒住呼吸。

赵卓没有立刻回答，过长的沉默，不仅令君仪更加紧张，老师和他父母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小卓，告诉妈妈，是真的吗？……还是、还是一时被他这样的人迷惑？”

“我……我……”赵卓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

“别怕，告诉妈妈，有妈妈给你作主！”

“我……跟他没什么……那只是一时糊涂……对不起……”

这句话，彻底打碎了君仪所有的期待，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见。

赵卓被父母带走，他也看不到。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已经破碎地连残渣都无法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