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这么多人,那些卖早餐的怎么没生意啊?”杨鑫看那小摊子虽然摆得热闹,但没什么顾客。偶尔有人询价,也是问完了,掉头就走,少有掏钱的。
秋生看她盯着那卖煮玉米的摊,以为她是想吃呢,说:“火车站附近东西贵,咱们不在这吃,待会去别的地方吃。”
“哦哦!”杨鑫明白了,“这怎么这么多乞丐呀?”
秋生叔说:“哪里有乞丐?”
杨鑫指了指远处一个男人:“他。”
那人睡在广场边上,身下铺着一张脏兮兮的毛毯,不顾身边人来人往:“不是乞丐么?”
“那是旅客,外出打工的。你看他身边还放着行李箱、蛇皮袋,八成是等火车。”
杨鑫听秋生叔说,果然看到那人地铺边上还堆着行李,便嫌弃说:“好脏啊。”
秋生叔习以为常:“出门在外总归辛苦,哪有什么讲究的。你爸妈赶火车不也是这样。半夜一两点的火车,一大早就来这等着,候车室提前不让进。都是打工的,挣点辛苦钱,又舍不得住宾馆,省一省,将就地上躺躺了。”
杨鑫听到「你爸妈也是这样」,脸上一红,莫名有点臊皮,好像在暗示她爸妈是乞丐似的。秋生叔倒没注意她的小心思,把行李交给几个年龄大的孩子看着,说:“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售票厅买几张票。”
那栀子花吸引着杨鑫的目光。趁着秋生叔买票,她把行李让两个大男孩看管,自己抽身过去询价,一问两块钱一支。这老奶奶人不可貌相,居然会抢钱呢!她头皮一紧,多看一眼都不敢,赶紧溜了。
秋生叔持着票,从拥挤的售票厅挤出来:“票买到了,六张票,是同一趟车。”
孩子们都面露高兴神色。因为有两张坐票是之前买的,补买的几张担心买不到同一趟车,八个人要分开走就麻烦了。
七个小孩像一群小鸭子似的迎上去:“几点出发呀?”
“凌晨两点。”
杨鑫怕弄错了:“不是下午两点呀?”
“不是,凌晨两点。”
杨鑫看了看表,此时是早上九点半。
“那还要十五个小时啊?”
秋生说:“去上海的车,只有那两趟,凌晨一点五十八发车,经过苏州站。”
“那要坐多长时间呀?”
“56个小时,到苏州49个小时。”
“我们现在就等吗?”
“就等吧,时间还长。”秋生叔把所有的车票拿出来,一共八张,“两张是坐票,看到时候谁坐吧,实在不行大家轮着坐。其他六张都是站票,你们拿着看下。”
杨鑫看了下,也就是个票,没啥特别的。秋生叔让他们过了目,又一一收回去:“上车还早,我先替你们收着,免得弄丢了。等检票进站再给你们。”
一群孩子都没什么异议,主动给大人保管。秋生叔把票收进包里,说:“本来还指望多买几张坐票的,没买到。只有两张坐票,49个小时,这下有得罪受了。”
第3章 宾馆
几个小孩都饿了,秋生叔说:“先去吃点饭吧。”
一行来到附近的小吃街。
杨鑫看这些饭馆都很干脆,菜单直接贴在玻璃门上,老板全都站在门口招揽顾客,见人就喊:“老乡,吃点啥?干锅炒菜啥都有,进来嘛进来嘛。”
“稀饭凉面包子,这边来吃这边来吃。”
“老乡!这边这边!老乡!”
杨鑫头一回见到这样做生意的,心里有点着慌,面上假装镇定。秋生叔绝不搭理这些店主,走了几家,选了一个门面看起来最简陋最不起眼的饭馆走进去:“八个人,给我们来几碗稀饭,一人一碗凉面,六个大份两个小份。”
稀饭是豆花稀饭,里头飘着酸菜和小米椒、花椒、花生,五毛钱一碗。凉面是米皮子,一块钱一碗,都是本地小吃。
账是自己付的。杨秋生只是帮忙携带小孩,并不负责他们的开销,大家各管各。
吃完饭,回到广场上,秋生叔找了个干净宽敞的地儿,在边缘绿化带的花坛附近,将行李安顿下:“咱们就在这坐吧。”
一群孩子,三三两两地坐下。
杨鑫看花坛上有点脏,便不太情愿:“咱们在这干什么呀?”
“等一等吧。”
杨鑫以为秋生要等人,过了十几分钟才懂,秋生的意思是要在这等火车呢。
可火车是凌晨啊,现在才上午十点。
广场上,没有地方可坐,又没有消遣,就这么呆呆的,大眼瞪小眼,那不得把人累死啊?但不在这等,好像也没地方可去。
杨鑫说:“秋生叔,咱们要不要去逛商店吧,这等着好无聊啊。”
“算了吧,懒得走,这附近的东西贵死人。”杨秋生是觉得这么大一群人去逛商店不方便。万一小孩子要买东买西,他给买也不是不给买不是。
杨鑫心想:这么个等法,得有多无聊啊。
杨秋生耐心可太好了,坐下就一动不动,目光看着进站口的人流,时或四处望一望。过一阵累了,站起来走动几步活络活络筋骨,又重新坐下。
杨鑫可算明白为什么说这一路有的罪受了。
这才是开始呢。
几个小孩,互相都不熟,彼此不说话。那两个年纪大的男孩子,老老实实缩在一边,完全不开腔。那对丑姐妹是杨秋生的侄女,不那么见外,一会就欢了,坐在广场地上,从背包里翻出方便面、辣条和泡椒凤爪,像两只猪一样吃喝起来。垃圾食品的味道很刺激。杨鑫看她们双手吃得脏兮兮的,不停地说话打嗝,带着辣条油、泡椒水的手在衣服任意涂抹,为了争一只鸡爪子差点大打出手,幸而被杨秋生训斥阻止。然而姐姐横眉怒目,妹妹哭了起来。杨鑫心里便就有点不适应,感觉脏兮兮、乱糟糟的。